果然,霍崤之挑眉,“不错啊,朱教授也是我奶奶的好友,听说她不轻易收弟子的。”
其实乔微的生父单独拎出来也很有分量,不过餐桌上十分默契地谁也没想过要提这个人。
旁人的谈资,对乔微来说每一秒都是凌迟。
她放下筷子。筷枕被敲击发出清脆的轻响。
贵客落筷之前,本不应该妄动的,乔微笑了一下。
“随便学着玩的,我好多年没拉过琴,朱教授大概已经记不清我了。”
那笑意浅淡,声音缓慢,眸子里像是一汪稠浓的墨,将数不清的复杂情绪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淡漠疏离。
“我玩儿的也不是严肃音乐,”霍崤之似是饱足了,往椅背上一靠,“跟我奶奶不一样,我更喜欢轻漫俗气的。”
饭后,父子俩送客人出门。
佣人们收拾着餐盘碗碟时,乔母把餐巾扔桌上,当即便朝她发作。
“乔微,你最近是越来越放肆了。”
指的是刚才席上她落席儒城面子的事。
乔微往椅背上靠着,扭头看窗子外边,轻笑一声,“我以为我已经足够温顺了。”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服我管教,”乔母皱眉许久,冷笑一声,“好,那你爸爸留给你的琴,你也别再指望拿回去,我这就去联系拍卖会……”
“你敢!”
这话才是乔微的软肋。
她当即坐直身子,转回头狠狠盯着她,“那是我的东西,你没有资格那么做!”
漆黑的眼眸燃着一团火,几乎要把人焚烧干净。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乔母恍若未见,轻描淡写拂掉衣摆莫须有的灰尘,“如果你真想看着琴被别人拍走,大可以试试再和我对着干。”
乔微的拳头发紧,咬紧牙关冷声应她:“那我也不可能一辈子任你摆布。”
“那就听话直到你嫁出去的那一天为止。”
乔母音落,起身向餐厅外走,只留下一声温柔的唤。
“王妈,帮我倒杯花茶来。”
晚上席越送乔微返校。
他的车开得跟人一样低调稳沉,乔微上车,先发了半晌呆。
车子拐上环城高速时,席越才提起了乔微毕业的事。
乔母的意思是先安排乔微到环海实习,席越自然是赞同的,席叔叔也随她的意见。
“到时候我找个耐心的人带你,每天学一点儿,不会很累……”席越温声和她说着。
车厢密闭性很好,不仔细都听不到窗外一掠而过的风声呼啸,高速路上偏头看出去,外面是漆黑一片,偶尔才能远远看见城中零星的灯火。
乔微敷衍地听,收回视线,百无聊赖打开手机,里面的游戏是最早古的俄罗斯方块和贪吃蛇。
按了一会儿,她便失去了兴趣,像是想起什么,乔微出声打断:“IPAD借我用一下。”
“后排公文袋里,小心点拿。”
席越帮她按亮头顶的车灯。
昏暗的光线里,乔微坐稳,打开学校提供的体检查询网站。
毕业组织的体检并不复杂,无非是身高体重,眼科、血常规……之类的,乔微一路划着看下来,手指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
席越开着车偏头看她一眼。
那些专业的东西乔微也看不懂,只是体检表最后的诊断意见不明,还通知她——
尽快复查。
“没事。”
乔微抬头,在漆黑的车窗玻璃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关掉网页,清除浏览记录。
席越把乔微送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又从后座里给她拿了一个天蓝色的小罐子。
“什么?”乔微没有立刻接。
“气泡糖,我记得你爱吃这个,前两天恰巧看见人卖。”
乔微沉默片刻,腾开手,低头接过来,笑道,“这个你也记得啊。”
乔母觉得这些东西不健康,还令人发胖,是严禁她碰的。
转身时,席越似乎是听到了她喉咙里有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叹。
她的背影在月色里很瘦,整个人被包裹在大衣里,还是显得单薄。
风一动,黑发便跟着风声舞动起来,拍得大衣飒飒作响。
走到楼梯尽头时,她终于回头了,扬声冲他说了一句,“席越,你回去吧。”
路灯的光晕里,她笑了一下。
乔微打开盒子,撕了一颗橘子味的放在嘴巴里。感受着气泡在口腔里升腾,酸甜很刺激味蕾。久违的味道,像是小时候爸爸买的碳酸饮料。
乔微心心念念喜欢这个味道这么久,其实并没有多好。但人就是有一种奇怪的心理,旁人越不让做的事,偏想突破全世界的阻碍去做成。
打开柜子,她把糖匣放进最底处。
其实,席越不是最开始便这样对她的,乔微记得自己刚跟着母亲到席家那会儿,他很讨厌她。毕竟母亲去世不到半年,父亲便续弦,任谁都对继母带来的女儿拿不出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