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极温和的女人,她手上还拎着外边买回来的药,胸口起伏,“我们阿生,很喜欢你。”
她吸了吸鼻子,又笑道:“你送给他的玩具,他都压在枕头底下靠着睡。来G市的这段日子,他真的很开心。”
乔微心下沉重,笑起来转身颔首,“我也很喜欢他,他很乖,是个好孩子。”
“嗯。”女人的眼眶有泪光微渗,她点头飞快拭去,“对了,阿生说你刚刚问了老太太,她……”
一颗心紧紧提起来,终于听女人沉声道,“她昨天在监护室拔了呼吸机,没有抢救过来。”
乔微心下剧跳,唇口微张,眼睛瞪大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人生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其实刚才听到小生说出院的时候,她心里很清楚,老太太已经不可能离开医院了。
可老人与她说话的样子还恍若昨日,这样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毫无预兆在自己眼前消逝,她心理上还是无法接受。
乔微从前听查房的医生说过,老太太的身体没有基础病,做手术很有意义。早前如果及时手术,也许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切都是如果。
她更清楚,这都是老太太自己的决定。她的内心其实一直充满了歉疚,怕拖累家人,怕拖累孙儿。
乔微越走越快,在电梯门关上前挤进去。
拥挤狭窄的空间里熙熙攘攘是说话声,这让她终于找到了一丝生气和安定。
冰凉的手在大衣口袋里握紧,她终于恍然记起来,霍崤之已经在楼下等许久了。
走出住院部大楼的时候,乔微回头看了一眼。
就在这幢大楼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烦忧,比起大部分人来,她其实幸运了不知凡几。
至少她从未体验赚钱的艰辛与不易,不需要为治疗费用发愁,有想要做的事情,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还有一群始终关心她的朋友。
乐队开始录EP时,关于环海的舆论风向也终于迎来转机,落底的股价开始重新稳步上涨。
录音的间歇,乔微休息时看到了网页推送消息,还有些不可思议,诧异抬头侧身问霍崤之,“你怎么做到的?”
天底下怕是任何男人都抗拒不了心爱的女人投来的、崇拜的目光。
霍崤之几乎要飘飘然起来,故作镇定低头看手里的歌词,轻咳两声,嚼碎润喉糖,“都是小事儿,简单。”
乐队是第一次进录音棚,一上午的时间学习调整,又花了好几天反复雕琢,霍崤之的嗓子都开始哑了,才将第一张EP录完,好在成果大家都挺满意,剩下的便是后期的工作了。
晚上,霍崤之将乔微送回公寓,离开时,乔微站在门口忽地唤一声。
“崤之,你等一下。”
男人心中一喜,还以为乔微要留他,兴奋地折回来,谁知乔微却进了厨房。
中医开药时候,给乔微拿了一袋子干罗汉果,通肠润胃,乔微的药多得喝不完,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给霍崤之润润喉。
乔微用刀背拍裂,放进保温杯里,灌了满满一壶热水。
褐色的干果随着冲泡浮上来,淡淡的药香味弥散开,乔微赶紧把盖子拧紧,递给他,叮嘱,“明天嗓子该哑了,拿回去要喝完,记住了吗?”
像是叮嘱小孩子,霍崤之双手把杯子接过来。
“记住了。”
留宿的愿望落空了,奇怪地,他一点也不失望。
像是被喂了口蜜饯,从心底甜到嗓子眼,直到进了电梯整个人还是轻飘飘的。
乔微关心他。
他傻乎乎地笑了两声,余光瞥见角落的摄像头时候,才清咳几下正色。
霍崤之离开公寓也没回家,他接着严坤的电话,干脆直接去了约好的地方。
包厢大度都是生面孔,瞧见霍崤之到了,严坤赶紧挥挥手清开场子,给他倒了小半杯。
“酒醒了半天,特意留着你来一起喝的。”
霍崤之摆手拒了,指指嗓子,“录了一天,没法儿喝。”
听声音确实哑了点儿,严坤惋惜收回酒杯,“怎么着,霍少您还真打算进军音乐圈儿呀?”
“乔微喜欢,我得陪她。”
乔微的病,严坤是知道的,他瞪大眼睛,上下仔细打量了霍崤之两遍,笑起来,“我有时候真怀疑你被附身了,从前可怎么都想不着你也有今天。”
霍崤之有些困了,窝在沙发里,眼睛半眯着打了个哈欠。
“我发觉你交了这女朋友之后,还真是和以深越来越像了,老年人似的,约你十次不出来一次,从前不到一点你不上床吧?现在——”严坤不可思议地看表,“不到十一点你就哈欠。”
红酒与保温杯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