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者(20)
晏铸并不打算回应她,只是沉默喝酒。
“喜欢她就去告白嘛!你长得那么帅气,没准小左同意了呢——嘿,我没提她名字。”
“我对她……并不是喜欢……”他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阴影躲在幽暗的瞳孔里挣扎。
“不喜欢?”
那天也是碰巧,左思去竹节空家喝茶,下午左思回去的时候竹节空站在阳台发呆,接着望见小区树后站着个男生,一看见左思就隐去后面的杂丛中,肩上背着个照相机。
左思没有手机,竹节空立刻下楼,顺着左思回去的方向找他们,很快便形成一个他跟着她,她又跟着他的诡异图像。
男生只是偶尔偷拍,跟到公交站牌就不跟了,只站在远处傻愣愣地望着左思上车,背影落寞,颇有伤情的意味在里头。
“我……”晏铸此时已经灌下两罐啤酒,声音都点飘,竹节空发现他笑的样子很好看。
“你什么?”
“……不能触碰……没什么。”晏铸反客为主,“你不是很出名的漫画家么,怎么跟个酒鬼似的?”
竹节空摆摆手,又开了一罐酒:“没什么好说的。瓶颈而已。”
晏铸和她碰了一杯:“竹节空也会遇到瓶颈?”
“恨不得把《红黑录》前面的所有内容一把火给烧了!”她狠狠地揉着头发,“画的什么玩意儿,现在续都续不下去,真是可恨!”
如果一开始不这样开头就好了。
连载将近十年……我……有些厌倦了……
一开始安安分分地当老师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倍感压力,恨不得……
——全部推翻。
心脏好像被什么猛地攥住,死死的,跳动被遏制住了——竹节空痛苦地俯下身去。
蛇,盯上了人类。
幽蓝色的瞳孔里隐藏着尖锐的毒牙。
武器。
裹着甜言蜜语的信子触上人类/赤/裸/的足踝。
“别碰。”
那果子化为猩红的心脏,为魔所觊觎。
指尖拨动琴弦,吉他发出迟缓的弦音。
像是触到生锈的刀刃,指尖的疼痛一直传递进心脏。
“我想,接着弹吉他!”程江的眼眸中亮起初次看人弹吉他时的花火,她兴奋而渴切的样子让坐在她对面的初中女教师吃了一惊,手中端着的咖啡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为什么?”冯可欣面露不解,“你放弃吉他已经快两年了。”
——因为那个身影,那个坐在台灯下精细雕琢自己梦想的身影。她的恬淡与执着令我妒忌得发狂。我不甘心,我才十九岁啊……
“程江,你在听么?”
“我、”程江坐直身子,“老师以前不是说过么,‘人一旦握住某样东西就会无时无刻不与放弃作斗争’。”
冯可欣笑了:“你还记得这句傻话呀。”
“这不是傻话!”程江抓住冯可欣的手,“我们合作吧,就像2005年以前的那些日子!”
2005年春,程江从高中辍学开始街头表演生涯,但其实她最辉煌的时刻是00年到03年,那时她在念初中,遇上教她们乐器的冯可欣,程江在这方面表现出惊人的天赋,无论是钢琴还是小提琴,只要到她手里都会变成乖乖听话的宠物,不过程江独独钟情于吉他,觉得它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魔力,气息像是沙漠里瞥见的日落。
她用冯可欣谱写的曲子参加省内艺术竞拔赛,屡屡夺冠,最终代表H省挑战全国大赛,最终获得二等铜牌。当年的报纸铺天盖地宣传这场国家首次举办的艺术竞赛,其中涉及项目颇多,媒体对这位年仅十一岁的少女尤其宠爱,反复冠予“天才”之名,加上她外形出众,一时间成为不少同龄人心中的偶像。
这样的荣誉贯穿她整个初中时代。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份“积累”她对学校生活越来越不耐烦,特别是光环褪去的高中时期,她热切地渴盼着能够重拾这份荣耀,终于,她在2005年草草终结了她的学生生涯。
“……那段日子恐怕回不去了。”冯可欣落寞一笑。
“回得去的!”程江目光坚定,“我对乐器的天赋加上老师的曲子,一定可以成功。”
程江一直认为她的落魄全在于没有新曲,只要冯可欣重新写曲,往日的光辉一定可以再度追回。
“你还没有弄懂流程。”冯可欣无奈地叹口气,“其实那些曲子不是我——啊,应该这样说,单凭我一个人是写不出完整的曲子的。”
“……那些曲子是……”
“是我和另一个人合作完成的。她才是真正的原创型作曲家,她的才华我无法企及。”说到这里冯可欣把头低下,眼睛看向黑咖啡里的倒影。
“这个容易,”程江说,“我们可以一起去请她合作!她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