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大脑在尖叫，可具体叫些什么内容，又听不清楚。

只是想发泄。

直到她干巴巴地说“外公，美食节又来了”，眼泪才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

温萌消沉了一段时间。

《同一首歌》录制那天，学生们排着队，像是一群小鸭子，跟在老师的背后，前往录制现场。

四周同学都在叽叽喳喳，抑制不住他们的讨论。

老师招呼了无数次，可一转身，学生们又能聚成一团。

两列的队伍，乱成了三列四列五列。

就在经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温萌浑浑噩噩跟着队伍前进。

不料手臂突然被人一拽！

头脑发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不知不觉的拽进了那条巷子！

有人拉着她躲开老师的视线。

温暖的体温四面八方笼罩过来，温萌抬起头，看见了江漾得意的笑容。

“我厉害吧？”

“做什么？”

温萌不明所以。

“当然是——”

江漾嘴角一歪，大声宣布！

“一起去美食节啦！”

“我不……”

“温萌，其实你不想去《同一首歌》，你只想去美食节的吧？”

对上江漾认真的眼睛，许久后，温萌终于点了点头。

“可是老师……”

“怕什么？我罩着你！”

江漾拍拍胸脯，想了想，又揉揉她脑袋。

“今天就当过节——美食节嘛！不用那么乖，我们今天就不懂事一回，怎么样？”

温萌看见江漾眉毛间有颗小痣。

随着他的表情，那颗小痣动来动去，深刻诠释了眉飞色舞。

她突然记起小时候美食节那天，外婆让她懂事一点。

外公却慢慢坐起来，悠悠地说：“萌萌才5岁，不懂事一回，又能怎么样？”

不懂事一回，又能怎么样？

今天。

就今天。

温萌神差鬼使地点头。

“好。”

就这样答应了江漾。

***

也许“不懂事”是一件能让人莫名兴奋的事情。

那天的温萌格外的开心，仿佛从持续已久的压抑中爆发了出来，只想尖叫着解放自己！

她和江漾一起大笑大闹，跑来跑去，从街头吃到街尾。

她最喜欢的是轰炸大鱿鱼，可惜卖得有点贵，10块钱一串。

他们只买得起一串。

江漾给的钱。

他先尝了一口，咬下一根鱿鱼须，嚼吧嚼吧，转眼看见温萌湿漉漉圆滚滚的眼睛，就递到她面前，大方义气。

“你也尝尝！”

温萌就着他的手，同样咬下一根鱿鱼须。

“好吃吗？”

“好吃！”

“再去买一串？”

“不了吧，就这一串就行，咱俩一起吃。”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整条鱿鱼。

再次经过那个摊位，不知道老板是不是将他们当成了高中生，吆喝着：“好吃吗？小情侣要不要再来一串？”

江漾被吓了一跳，脸庞一瞬间便爆红！

小情侣……

他忐忑地瞟瞟温萌，生怕温萌说出什么让他伤心的话。

好在温萌足够淡定，也不知道听见没有，只对老板摆摆手。

“不用了，谢谢老板。”

老板对他们和蔼地笑笑，继续招呼下一个客人。

其实温萌是压根没在意的。

一路上摊贩们管他们叫什么的都有，小情侣也不过只是其中一种称呼罢了。犯不着多花时间去解释。

但后来温萌却一直很后悔，她当时没有解释。

因为在回去的路上，某个绿灯亮起的路口，江漾突然牵住了她的手。

“江漾？”

温萌愣了愣，没动。

木然不反抗的乖巧，让江漾将她拉得更紧。

手心微微汗湿，少年的紧张透过皮肤传了过来。

他忐忑地喊了她一声，鼓足了勇气。

“温……萌萌，美食节好玩吗？”

声音到底有点虚。

可动听又遥远。

仿佛回到很多年前，消瘦的老人拉着她，伛偻前行的那一刻。

也问了她同样的话。

温萌突然觉得雾气盖在了眼睛上。

“嗯。”

她一如小时候那般，带着哭意深深点头。

“那下次我还带你来。”

江漾说。

少年耳朵红得堪比他们一起喝的鲜榨西瓜汁。

话语比刚才更有力一些。

“我也觉得很好。我是说，我们，这样很好。下次，我再带你来！”

温萌彻底涨红了眼眶，鼻腔酸涩。

外公的模样、黑色的相片、还有盖着白布的病床在脑海中一一掠过，眼泪滚滚落下来。

大家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容易打破的就是承诺。

下次，再带你来。

可是，没有下次。

外公再也不会带她到美食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