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温萌忠心的骑士，不屑和别人分享他的温暖。

***

《芝加哥》里，律师帮女主角树立起靶子，又打倒它，成功让女主重获自由。

而重获自由的女主，却发现结局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现实里的倪桀还没来得及打倒靶子，就已经发现结局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高二前的那个暑假，他难得帮爸妈去接在少年宫上课的妹妹，在那里遇到了初中时的同学。

两个人在少年宫逛了逛。

期间逛到一间陈列室。

里面放着少年宫各种锦旗、奖品，也有各个兴趣班学生的作品，还有一面照片墙。

倪桀凑到照片墙前，第一眼便看见了一个皮肤极白的小姑娘。

年纪很小，十一二岁的样子。

能够认出来那是沈梨。

她抱着奥数班第一名的奖状，穿着白色的连衣裙。

胸口别了一根骷髅形状的胸针。

倒是很符合她的人设，不够单纯，足够虚伪。

沈梨对着镜头，尽可能保持严肃。

到底没能忍住，眼角和嘴角都微微弯了起来。

照片捕捉得很准确，将那一瞬间的沈梨拍得极其可爱，像是带着露珠，含羞带怯的小荷花。

倪桀不禁也稍稍弯了下嘴角。

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照片旁边居然还有小时候的温萌和陈杨帆。

那两个人也很出色。

可是却没有沈梨那么抓眼球。

倪桀听见同学悠悠的声音。

“她叫沈梨，我认识，我小学和她同学过一段时间。”

“小学同学？”

“对，呃，四年级以前是同学。后来她爸爸去世，她就转学了。”

倪桀皱了皱眉，抓住一个重点。

“她爸爸去世？”

“嗯，”同学随意地点了下头，“好像是她爸送她去医院，然后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那时候我们班同学都说，要是沈梨听他爸爸妈妈的话，不乱吃东西，他爸也不会出事儿。”

“对了，她姐姐也在那辆车上，父女两个人都……你懂吧。她姐其实人挺好的，比我们大两级，叫沈、沈什么来着？”

同学说话说得很不用心，观摩画作期间一步步远离倪桀，声音也变得遥远。

“沈梨妈妈也觉得是她的错，看她不顺眼，就把她送去了她外婆家，所以她就转学了。”

“听说她也在博喻，你认识她吗？”

倪桀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沉重了起来。

仿佛警察告诉他，他刚刚欺负的一个孩子自杀身亡了。

整个拽着他的灵魂往下坠落，进入一个叫愧疚的染缸。

他以为沈梨养尊处优，不懂共情，体谅不了温萌的苦难，说不定还会在背后搬弄是非……

现在他发现他大错特错。

沈梨可能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没有父亲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也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真正不被家人喜欢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可惜当年17岁的倪桀，和孤立郁青的张洪铭没什么区别。

同样的臭屁自大，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还是死鸭子嘴硬地想要证明自己这个靶子没有立错，所以他开始仔细观察沈梨。

这一观察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论点被他自己一个个推翻。

沈梨和陈杨帆有暧昧，是假的。

沈梨故意用江漾来挑拨大家，是假的。

沈梨对温萌的遭遇无动于衷，是假的。

很久很久后，倪桀才知道。

沈梨只有在辛辰和温萌说话时，投去的凉凉的视线，是真的。

***

大一暑假，倪桀回国和辛辰他们聚了一回。

那阵子他们都已经过了第一次动心的时间，李一诺才刚刚迎来他人生中初次怦然心动。

李一诺在餐桌上眉飞色舞地和他们聊起那个女孩。

尔后突然问：“你们说，喜欢到底是什么样子？”

倪桀心里蓦地一跳。

没等他回答，李一诺又“啊”了两声，想起什么。

“你们记不记得初中有个很出名的说法。说是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帮助她，想保护她，成为她的英雄。不计回报地付出，就算她不喜欢你，你也无怨无悔……”

“辛辰，你觉得你对你家小甜梨是这种感觉吗？”

你家小甜梨。

倪桀心里发涩。

“不是。”

辛辰想也不想，嫌弃地把李一诺的问题否认。

“那是什么？”

辛辰笑起来。

“第一，有时候我更喜欢让小甜梨觉得是她利用了我，而不是我帮助了她。”

“第二，我不想成为小甜梨的什么英雄，我只是想陪在她身边而已。如果未来是一段阶梯，那我想牵着她并肩攀爬，而不是非要高她一步。”

“第三，我当然不会不计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