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喜欢国画——国画能大能小,能精致能潇洒,意境和线条都过于出彩。什么天马行空的想象都能用国画表现出来。但是油画太拘束于色彩和写实。”
真是“唐放式”句型。
方棠笑了笑,不和他讨论油画的好或者不好,只是轻飘飘把话题转移开。
“那你想过认认真真的学画画吗?”
“认真学?”
“走绘画这条路,大学里专业学习美术,并且朝这个方向发展。”
唐放似乎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耸耸肩:“我疯了吗?”
他笑了一声,喉咙里漫上几分轻蔑:“要是哪天我考到全班倒数第一了,我也许会考虑考虑。”
“不一定是差生才会去学艺术,有的人是因为喜欢才学。”
唐放笑着摇摇头:“那叫梦想家,不切实际,盲目追求。以后清醒了才会后悔。”
展馆长廊上一排排梦想家的作品,对他们肆意展示着色彩,旁边好几个画家的名字都很眼熟。
方棠手指碰了碰转角处的植株阔叶。
“我和你想法正好相反。”她微微一笑,“我很欣赏他们。”
唐放眉梢动了动。
这个话题到这里,似乎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他头往右边倚了倚,歪向肩膀,漫不经心。
“这就是我俩的不同。你欣赏他们,我却瞧不起他们。”
“除非他们成功?”
方棠指了指旁边一排排画作。
唐放愣了愣,突然笑起来。
“对,除非他们成功。”
四周花叶都摆动起来,万般明媚灿烂。
他笑声很迷人,低沉微哑,在这个空间并不突兀。
不远处似乎响起刘妍的声音,清清脆脆说了句什么,很快又消失不见。
方棠抬眼看了看那边。
唐放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停歇片刻,再次响起。
“为什么不去水族馆?”
为什么不去水族馆。
本来活泼的空气似乎打了个旋儿,从旁边逃离。
气氛发生了些许改变,可方棠却连一丝多余的神情都没有。
她认真回答,口吻平静:“因为我不想。”
异常从容的态度。
她笑了笑。没有给他反应时间,接着道。
“其实你也不想。”
“你约我,只是因为大家都说,‘方棠没和唐放一起去晚会,却和林澈一起去了’。”
“你不想输给林澈而已。”
已经快要走到画馆中间放满雕塑的圆弧形展览厅,雪白建筑的上端开着天窗,从那里漏下来的一束束光芒都是雪白的。
唐放脚步慢慢停下来,身子也跟着慢慢摆正。
“你就是这样想的?”
“你不是这样想的?”
阳光突然变得很烫,烫到人想要躲开。
方棠看着他,没有修改自己的说辞。
一瞬间情绪纷杂动荡,滚滚拍上礁石岸。
他脸色发青,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说错了。我是有病。”
唐放眯起眼睛:“有病才会约你。”
背后雕像咧着嘴大笑。
方棠还是面无表情。
他脸色发青,勾了下嘴角,大步流星的离开。
***
三个展馆全部参观完,才三点半。
一行人都没了继续玩耍的兴致,各怀心事地往回走。
眼看唐放黑着脸,凶巴巴的,一副随时要干架的样子,黄芷薇忍不住挽着方棠,把声音压到最低。
“唐放那边,好像也出了点什么问题。”
“什么?”
“我听他和妍妍说,好像是被一个朋友误解了,很不爽。”
方棠笑笑,没说话。
“唉,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开开心心进去,哭丧着个脸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画展上撞鬼了呢。”
黄芷薇重重叹了口气,嘟哝。
“我撕万年历的时候,明明看见上面写今天宜出行的啊……”
方棠还是安静的笑。
就像小时候大街小巷的标语让“远离迷信,相信科学”一样,到车站之后,黄芷薇很快发现,今日最不宜的就是出行。
早上走得早,又是往省会以外的城市出行,只在车站挤了二十分钟,就顺利上车。
但是现在——
车站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里里外外没一个能落脚地方。过安检要排队,买票要排队,上车要排队。所有队伍都弯弯曲曲,摆成个能够让人数最大化的形状。
哄吵一片,人声汇聚在一起,连车站的发车通知都遮盖得完完全全。
车站的拥堵,是其一。
其二是……
他们,居然把方棠弄丢了。
“你给她打个电话呀。”
好不容易买了水回来,得知这个消息,刘妍眉毛立刻一竖,环顾环顾四周,焦急地出着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