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4)
舒似早就见怪不怪,点开美团给自己点了个粥。
刚点完,就听见卧室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流水声,灯光从门缝里溢出来。
舒似趿着拖鞋回了卧室。
床上没人,卫生间亮着。
舒似开门进去,戚济南正在洗漱。
“你起这么早?”
戚济南正在刷牙,嘴里牙膏沫子含糊着回她:“嗯……今天有比赛。”
舒似抓着门把的手紧了紧,眼底无波地看着他,没吭声。
戚济南胡乱漱了下口,掬了两把水泼了泼脸,纸巾一擦,转身走到舒似面前低下了头。
戚济南身高一米八多点,舒似一米六六。
她微微昂了下脖颈儿,仰视着他。
“我去网吧打比赛了,你不用等我。”
舒似闻见他嘴里牙膏的薄荷味道。
“爱你,宝贝。”戚济南吻了吻她的额头。
舒似没说话,只是垂下眼,睫毛扇了扇,目光落在戚济南的腰际——
灰色短袖的衣角,塞进了格子短裤里,显得很潦草。
她伸手把衣角拉出来,细细理好。
边轻轻地说:“去吧,记得吃点东西。”她没说早点回来,因为不到明天早上,戚济南回不来。
戚济南应了声,从她身边走过,拖鞋声嗒嗒嗒地一路踏到客厅玄关处,随着开门,关门的电子落锁声而消失。
耳边清晰可闻的是小小的流水声,舒似目光循去——
洗手台的水龙头没拧好,一小柱水流正缓缓往下流。
她眼神微黯,走过去把水龙头拧好,关灯,人又回到床上。
*
床上还有一点点戚济南起身不久的温度。
舒似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面的吊灯,像死鱼一样的躺着。
日子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她早已经习以为常,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对戚济南抱怨,生气,后来就麻木了,她再也没吵没闹,该吃吃该喝喝,生活过得无波无澜。
手机微微震动,舒似侧身解锁手机,直接跳进微信——
置顶下面一栏,瀚海实业王海哥发来一条消息:[好的,小舒你多休息,买点好吃的补补。(爱心) ]
对话框下面一条微信转账,一千块。
舒似眼球动动,伸出食指触在转账框上,没点下去。
过了大概半分钟,她点了收款,啪啪打字回复:[谢谢王哥。(玫瑰)]
手机丢到一边,舒似平躺着,把胳膊搭在阖着的眼睛上,眼球被压迫得略微不适,她没管。
她只觉得她的人生毫无意义,像一片虚无。
舒似做陪酒小姐,四年了。
她在两年前,就已经能够直视自己的职业,无关廉耻,只是妥协。
就好像别人口中的认命,认清现实一样,只不过舒似认的是人,是戚济南。
她紧紧地抓着戚济南,哪怕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她还是死死不放手。
她太天真了,现实直接一个过肩摔把她摔得血溢骨裂,痛不堪言。
舒似闭着眼,思绪混沌地再次睡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全是她从小到大的事情。
画面凌乱又交错,参差夹在一起,是她糟糕灰暗的小前半生。
*
舒似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她爸是个卡车司机,她妈是个家庭主妇。
日子过的也普普通通,像大多数家庭一样。
八岁那年,她爸出车祸死了,她妈跟着一个做海产生意的男人跑了。
舒似的人生是从那时开始重写的。
她那时候还小,懵懵懂懂地被接去了姑姑家。
寄人篱下,过得挺凄惨的,饭都不敢吃多一口。
本来一个开朗水灵人见人爱的小姑娘被折腾地面黄肌瘦一点精神头儿都没。
后来独身的外婆看不下去,把她接了回去,她爸那边就完全对她撒手不管了,舒似就这么在外婆家彻底住下了。
外婆对她挺好,就是日子清苦了点。
舒似小时候的性子不野,也没什么叛逆期,成长规规矩矩。
但她学习成绩一直不怎么样,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她的分数只够上一个野鸡五年专。
家里挺穷,外婆还是靠着舅舅给生活费,舒似觉着再念下去也没什么用,索性就不念了。
后来听同学说A市赚钱容易,舒似立马就回家收拾东西,揣着她兼职赚来的几百块钱,风风火火地从D城去了A市。
舒适尤其记得离开的那天——
她拖着行李箱,对着胡同里坐在门槛边小凳上的外婆咧嘴,露出八颗牙齿,又娇憨又兴奋地喊:“等我赚大钱了,回来给您换房子,买好吃的!”
她记得满脸褶子的外婆只是笑,没说话。
*
舒似那时候才刚满十八岁,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
满怀雄心壮志,哪知一入A市深似海,日子过得紧巴又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