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101)
而边绍似乎知道她的沉默是因为什么,只安静地等待着。
舒似听见他那头又有人叫他,他应了一声。
电话里有碎碎的杂音,边绍似乎走远了些,因为他身周的环境变安静了。
一瞬间,舒似感觉电话那头那个沉静温柔的男人似乎有着透视眼,把她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了解她,就跟外婆一样。
舒似清楚自己的犹豫和退缩来源于她心中根深蒂固的自卑感。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肯定而已。
外婆知道她的自卑,但老人家很少言明,她跟自己一样不善言辞。
除此之外,愿意给予她这种肯定的人,一个都没有。
哪怕是戚济南,哪怕是何佳。
她在生活里摸滚寻觅了许久,等得几乎已经死心。
要找一个完全懂得自己的人太难了,她觉得自己等不到了。
可这种安慰式的肯定,边绍在此刻以一种坚定的态度给了她。
他说的无比坦荡而真诚,甚至都不算安慰,却让人不由不信服。
*
一根烟在电话两端的沉默中燃尽了。
舒似勾过烟灰缸把烟拧灭,咽了咽嗓子,斟字酌词道:“那试试吧。”
“……嗯?”边绍像没反应过来。
“没听到就算了。”舒似咬牙切齿地想立马挂电话。
怎么的?这么难为情的话还想让她重新说一遍吗?
边绍低低笑了两声,温声道:“我听到了,就是不太确定,想听你再说一遍。”
舒似听着他的笑声,只觉得耳朵又热又痒。
她把手机拿远了点,哼了一声:“好话不说第二遍。”
边绍笑着嗯了一声,语气轻松道:“那请问,今天晚上舒小姐愿意跟我共进晚餐吗?”
他已经很久不叫她舒小姐了,以至于舒似听完过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
舒似盯着天花板,轻轻应了声:“好。”
“嗯,那我下班了给你打电话。”
“好。”
“那我先去忙了。”
“好,你去吧。”
舒似正打算挂电话的时候听到边绍说了一句:“等一等,舒似。”
“怎么了?”舒似问。
边绍静了静,柔声道:“我很高兴。”
舒似哑然失笑,她望着落地窗外湛蓝的天空,放低了声音:“嗯,我也是。”
原来不需要她鼓足勇气徒手摘星,那颗星星会自己落进她的掌心。
*
舒似从下午三点钟就开始磨磨蹭蹭地收拾,她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挑出来,一件一件地试过去。
每试一件,她的眉头就皱得更紧——
明明平常随手一挑都挺满意,现在硬是找不到一件符合她心意的衣服。
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
舒似此刻深有体会,她的衣柜里现在也少了这么一件衣服。
最后她半带嫌弃地挑了一件纯黑流苏边的雪纺无袖衫,搭了一条白色包臀裙。
边绍打来电话的时候,舒似还在倒饬她的那张脸,手里涂着口红,边按下接听免提。
边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我到你家楼下了。”
……这么快?
舒似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三。
“你几点下班的?”她问。
边绍回道:“五点。”
舒似捏了根棉签蹭了蹭唇边画出去的口红,“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边绍笑着说:“没关系,我不着急。”
“那我不下来了?”舒似突然想作弄他。
“你会吗?”他笑着把问题又踢回给了她。
舒似讨了个没趣,撇撇嘴道:“我很快就下来。”
挂断电话后,她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下妆容,拢了拢头发拎包下楼了。
*
在没见到边绍之前,舒似是紧张的。
她和边绍确定关系仅仅是在电话里,虽然觉得难为情但见不着面也不致于难以启齿。
但她现在是要去面对一个活生生的边绍了,那种感觉让她觉得有点尴尬。
舒似在居民楼一楼的楼梯间里踌躇了两分钟才出去。
日头渐暮,阳光弱下去很多。
有风,不时一阵而来,倒是没那么热了。
边绍的那辆沃尔沃停在了小区门口对面的路边。
车身驾驶位正对着小区,边绍站在车边,侧着头在看另外一个方向。
舒似站在小区门口,顺他望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两个小孩蹲在一家沙县小吃门口,埋着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
边绍恰时把目光转回来,看到她时粲然一笑,嘴角和眼睛同时弯出柔和的弧度。
俩人中间那条路上,有两辆电动车滴滴按着喇叭驶过去,紧接着一辆中型蓝色货车也开了过去,短暂两秒挡住了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