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戈(195)
殷怀道:“大姑是鹬,小姑是蚌,都在彭泽修炼得道,不合已久。”
常恒惊讶:“您怎么知道?”
殷怀笑道:“我闲着也无聊,便召来只过路鲫怪聊天。你继续说,还打听到什么?”
常恒道:“此处渔民出船前通常都会祭拜水灵,以求平安。据说,这几次出事的渔船祭拜的都是大姑,不知究竟是巧合还是……”
殷怀挑眉,常恒继续道:“所以我想,可以以身作饵钓那吃人的水怪。”
落霞孤鹜,秋水长天。
殷怀与常恒泛舟彭泽,一路遇上许多回返的渔船。
有渔夫看见他们,高声问道:“拜小姑了吗?”
殷怀笑答:“拜了大姑。”
那渔夫爽朗道:“大姑、小姑,都要拜的嘞!”
他们正说着话,几丈外的渔船上忽暴发一阵惊呼,惹得附近渔民皆停船观望。
殷怀与常恒亦循声望去,只见那船上的渔民正奋力收网。渔网出水,竟兜着个井口大小的河蚌,还在微微开合。
其中一个收网的渔民忽停住动作,惊喜道:“你们看,这只蚌里有好大一颗珠啊!”
他话音落即,那蚌便唯恐其余人等未曾看清般,缓缓张开蚌壳。而它口中,果真含着颗明珠,明珠周遭,还缭绕着云雾一样的白气。
旋即,那白气化开,河蚌无踪,收束的渔网反向罩来,将所有人笼入其中——
渔网罩下的刹那,夕照便被黑夜取代,天际悬着枚圆月,殷怀与常恒所乘的小舟独游于水上,周遭渔船、渔民皆已不见。
殷怀道:“蚌与蜃类,这应是它以珠气造出的幻景。”
常恒冷冷道:“雕虫小技。”说罢,提刀朝水心刺去。
被他刺中的地方陷出个深涡,深涡的尽头,河蚌大张着壳口,那百十渔民已被它吸入,正流转在珠间,宛转游荡,痛苦呻吟。
常恒的刀尖直向蚌珠而去,河蚌见势不妙,紧急闭口,常恒的刀却先一步嵌入它壳间。
河蚌用力闭拢,水月刀硬生生被夹出个弧度。
常恒两脚踩入蚌壳内壁间,咬牙劈腿,对抗蚌力。
殷怀皱眉看着僵持的战局,正在他犹豫是否援手常恒时,常恒已探够向蚌珠。
河蚌惊恐至极,从水底一跃蹿空,蚌壳剧张,想要甩出常恒。
常恒却已握住那珠,蚌壳大开的一瞬,他带着蚌珠飞跃而出,幻境亦在珠离蚌体的一霎消散。
却在这时,斜照之中,飞出只鹬。它快如疾电,冲锋而来、一喙啄向常恒握珠的手。
常恒吃痛,蚌珠脱手,那鹬看准时机,一口便吞下了蚌珠。
蚌珠进入鹬身体的刹那,它长鸣一声,翼足伸展,通体的羽毛焕发出灵光。
然而,下一刻,一只金箭直入它腹部,鹬惨叫着跌向水面。
殷怀收弓,对浮在水面上的鹬道:“吐出来。”
鹬奄奄张喙,血水涌出,漫红船周,随即蚌珠滚出。
殷怀拾起那珠,毫不怜惜地一捏。天上的蚌见状,顿觉生无可恋,也扑通一下跌入水中。
蚌珠碎裂的刹那,被那蚌摄入的一众渔民再度回到了船上。
他们呆愣片刻后,蓦地反应过来,朝殷怀与常恒感激叩首道:“多谢恩公搭救,多谢恩公搭救。”
常恒落回舟上,朝他们颔首道:“这是东君殿下。”
一时,渔民更加激动,对殷怀礼拜不已。
殷怀嘴角一抽,责备地瞥了眼常恒,挥手将众渔民迷晕过去。
常恒无辜道:“怎么啦?”
殷怀无奈道:“我们行事,不为施恩,何必留名?”
常恒道:“殿下不愿留名,难道要让这些渔民继续祭拜这什么劳什子大、小姑吗?”
殷怀这才又将目光投向水中的一鹬一蚌,正色道:“尔等身为一方水灵,却只知为害、恶斗,实在可憎。我今日废去你两个修为,以示戒惩。日后修行,万不能再行这等歪邪门道。”
那一鹬一蚌恹恹答是。
却这时,二道霹雳劈空降下,直打在它两个身上,使它们当即命毙。
霹雳过后,凌霄也落至他们所乘的小船上,对殷怀啧声道:“殿下行事,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些。”
殷怀默然片刻,对常恒道:“之后的行程,我拜托了雷使照顾你。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不可松懈修行,但也不能贸然涉险。尤其是巫山的事,高唐虽保证会隐瞒你我的身份,但保不准高禖还会抓住蛛丝马迹按图索骥找你寻仇。总之,遇到危险,不可逞强,必要时候,就找凌霄帮忙,明白吗?”
常恒乖巧应是,殷怀又交代凌霄多为照拂常恒云云,自忖无所不及后,才飞身而去。
直至殷怀背影已远望不见,常恒仍怔对着他离去的方向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