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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戈(169)

作者:放乎中流 阅读记录

第63章 贺新郎

殷怀与沈碧出了地府。

天马候在百来步外,见到主人,欢腾奔驰而来,羽翅抖动,带起疾风。

沈碧被扫得连退几步,畏怯地看向殷怀。

殷怀道:“别怕,马其实极有灵性,能感知到人的情绪。”

他示意对方靠近几步,引导道:“你把手掌贴在它身上试试。”

沈碧依言,小心翼翼地上前。左侧的天马见他动作,立时呦鸣一声。

沈碧一时又不敢妄动,犹豫着瞟向殷怀。

殷怀轻轻捋弄着马鬃,柔声鼓励道:“来试试。”

沈碧应了声,试探着靠近,模仿着殷怀的动作,在马鬃上轻轻蹭了蹭。

见那马似乎不以为意,无视了自己的动作,沈碧才将整个手掌贴上了马头。

肌肤相抵,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掌下的温度和起伏,不禁有片刻的失神。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天马眸子蓦然一动,马头一歪,马舌舔舐上沈碧的手背。

沈碧回过神来,慌忙缩手,羞赧道:“干嘛舔我。”

殷怀见状,轻拍马首,叱道:“别闹。”

又对沈碧道:“不用怕,它是想同你亲近。”

沈碧怯怯点头。

殷怀又拍了拍马背,那六匹天马立刻乖顺地低俯下身。

殷怀踏上光车,又回身拽起沈碧,待对方坐稳,才一催车辔,驾天马高飞。

日驾转瞬便驱至三界之交——

幽冥暗涌的下泉与九天坠落的银河俯仰相入、暗明各别,交汇在一线浪间。

天马踏蹄振翅,仰冲进那线白浪中。

沈碧只觉全身一湿,紧接着,马车便已跨过交界,重返人间。

月之精生水,月盛而潮大。

十七的月亮尚还圆融,挂在寂寂天际,俯瞰着东海跌宕的海潮。

漱漱的海浪声里,殷怀回忆着这些天来的遭遇,不觉放慢了速度。海风扬起他的发丝和衣带,长短交错,一如他此刻的无绪。

等他终于回过神,想要催马离去时,耳畔忽传来声嘤咛。

殷怀侧目,只见沈碧两颊酡红,歪倒座上。

殷怀愣了愣,才难以置信地摸向他的脸,触手一刻,不由脱口:“怎么会……这么娇弱啊?”

夜半叩响人家柴扉,总是失礼的。

从门缝间外觑的男主人家唬着脸,语气不善道:“做啥的?”

殷怀客气道:“大哥,我们是过路的旅人。同行小童今日落了水,又吹着风,半夜高热不褪,我没办法,只能就近借宿到村里来。”

男人仔细打量他半晌,又瞅了瞅他怀里昏迷的沈碧,终于缓下脸色,张开大门,只是嘴里却还含糊埋怨着:“这大半夜的……”

殷怀歉然道:“实在叨扰。”又朝从里屋探头出来的妇人道:“大姐,家中可有治风寒的汤药?”

那民妇应声道:“有,有药,俺去煎。”

晨光透过窗纸泄入,院中传来压抑的对话声。

殷怀起身,推门而出,朝那主家夫妇笑道:“承蒙收留,一副药下来,热已退了大半。”

夫妇循声看来,阳光下,得以清晰见着殷怀形容,不由怔住。

还是男人率先反应过来,讷讷应道:“该的,该的。”

妇人闻言,也醒过神来,慌忙道:“俺再去给小公子煎副药去。”

殷怀对夫妇道谢。

熹光已明亮了小院,殷怀见院子里杂堆着大大小小许多木块,便笑问道:“大哥原是做木刻的吗?”

男人憨笑,答道:“俺家世世代代都是木工,这村子里,所有木头活计,都是俺家做的。”

殷怀随手拾起被搁在花盆边沿的半块木像,称赞道:“确实好手艺。”

那木像约莫已经历不少年岁,齐腰断过一次,边沿也屡遭磕碰,刀砌的棱层已不再鲜明,但依旧看得出操刀之人纯青的技艺。殷怀本是随便一扫,待看清木像形容时,目光不由一凝。

这竟是尊木雕天女像,天女生着一双羽翅,眉慈目蔼,而她脸上驳刻着熟悉的龟裂鳞纹,丑陋的纹路像是撕破了天女含笑的面容。

殷怀道:“可惜,只剩下了半身,想必完整时定然更为精美。”

男人挥手道:“唉,可不是!这是俺祖爷爷留下来的东西。俺娃前些天在家里翻找,又把这东西给捣了出来。娃娃看着稀奇,喜欢得紧,俺便跟他说,这是你祖爷爷刻的神女像,听俺爷说过,这像全身才好看,那尾巴跟鲤鱼似的,上面的细鳞一片一片层叠着。”

殷怀追问道:“这神女如何称呼?是何来历?”

男人思忖片刻,答道:“这嘛,俺也不太清楚,俺爷说过,这神女是东海这片儿很多年前供奉过的神灵,好像是管刮大风的。但到了俺们这辈,就没人拜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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