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二人说话这点时间,被慕渐惜点到的其中一个孩子已经默不作声地起来,垂着头走到入口的石岩旁边坐下,岩上刻着血红的“蛇渊”,岩下滚着两个不知是人是兽的头骨,越发叫人害怕。
慕渐惜满意一笑,却见那孩子抬起头来,冷不丁望向她,露出黑白分明的眼,黑漆漆的瞳仁像蛇渊的夜,莫名让她打了个寒噤。
也不知怎地,慕渐惜背生寒意,待再定神看这孩子,对方却已又垂下头去,她便暗觉自己疑神疑鬼,明明只是个衣裳褴褛的肮脏幼童而已。
那是最后一个被抓到他们之中的孩子,也是所有人里最为狼狈的。“他”的脸被污泥糊得看不清模样,也分不出男女,衣裳上遍布血污,赤着的双足染满泥浆,身上传出让人厌恶的异味……像是血的气息。
没有人和“他”说过话,无人知“他”姓名与来历,以及在被抓到蛇谷之前,“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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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繁的心思不在眼前这些孩子身上。
她的脏腑和经脉还在隐隐作疼,境界被压制,修为几乎荡然无存,这是为了杀曲弦付出的代价。
在两天前,云繁刚刚经历过殊死搏杀,这满身干涸暗沉的血污,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曲弦的,她只知道,他们互相追杀了对方五天五夜。
曲弦是她的情人,陪了她十年之久。
她本西洲散修,修的乃是魔功,已在幽澜山结婴立府,以“幽澜”为号,也算西洲小有名气的魔修,活了两百年,拢共就收过曲弦一个男人。
曲弦是十年前被她救回幽澜山的低修,因得罪魔灵子而走投无路,跪在她座下一天一夜求她收留。那时她府中无人,见他生得清俊又善解人意,她便留他在身边,一为照管洞府,二为排遣寂寞。
晃眼十年过去,昔年低修得她照拂修为日涨。
她本当自己收留的是只孱弱白兔,不想曲弦却是包藏祸心的披皮虎狼,潜伏于幽澜山亦是出自她那死对头徐莲清的授意。徐莲清与她早有宿怨,又觊觎幽澜山秘宝已久,恨不能杀她而代之,便设下这局美男计,将曲弦送到她身边。
曲弦也沉得住气,在幽澜山一呆就是十年,从未行差踏错,替她料理不少棘手事,也曾豁出性命助她,这才换她另眼相待,却不想如此种种皆是戏。
十年一伏,直到近日他们方窥得时机,趁她行功虚弱之时出手,欲置她死地。
几人在幽澜山斗得天翻地覆。
曲弦和徐莲清虽然早有安排,可架不住云繁是个不受控制的疯子,一旦疯起来,便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脾气。
十年情谊一朝破散她并不伤怀,要怪只怪自己有眼无珠轻信他人,以至被人欺骗背叛落得如此下场,这简直是她的奇耻大辱,她绝不能饶过曲弦和徐莲清。
是以这场斗法以云繁的拼死搏杀为开场,她施展的都是不要命的术法,几度杀得曲弦和徐莲清无招架之力,可惜她终究已经身受重伤,时间一长力有不逮。那二人瞧出端倪,便拖延时间耗她精力,想等她力竭再给她致命一击。
然而纵她力竭,也绝不会给他们机会。
她的最后一击,倾尽元婴之力,以境界修为为代价,虽然没能成功杀了他们,却也必叫二人生不如死——曲弦被她所骟,徐莲清容貌亦毁。
曲弦和徐莲清的惨叫声,到现在还萦绕耳畔,余音悠长。
云繁低垂的脸庞上倏地勾起一抹笑,唇角有血丝缓缓沁出。
那二人只怕到最后还以为她想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他们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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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好臭!”嫩生生的童音响起,打断了云繁的思绪。
云繁的身边已经坐了个男童,这孩子便是先前被慕渐惜点到名的第二人。他年纪也小,长得白白胖胖,一张圆脸唇红齿白,身着绸衫,像富户人家的小公子。被赶到这里和云繁并排坐着,他并没意识到不对劲,只是捏着鼻子嫌弃云繁身上飘来的气息,一边又忍不住挨近云繁。
虽然不知大孩子的盘算,但对危险本能的恐惧让他想靠近身边同伴,哪怕这个同伴一身肮脏。
云繁头也不抬。她的心思不在眼前这些孩童身上,选择坐到最危险的蛇口处不是因为她没看出慕渐惜的心机,更不是因为她大发善心准备救他们。
她是为了自己。
她所修魔功《云岌诀》三十年一散功,需闭关聚气以度小劫,曲弦与徐莲清便趁此机会偷袭,以至她伤重,而为了对付这两人,她又服下蛇隐血提升修为。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虽然侥幸保得性命,然而重伤发作,再加上蛇隐血的反噬,让她化回五岁稚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