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这样,她反而不会觉得痛苦,她可以从容应对,她身上流动的是帝国最古老的两个家族的血液,她受过足够的教导和准备去应付比这可能还要恶劣一百倍的命运。
但是,她不确定。
所以,她不断地疑惑、挣扎。
她应该为这一切感到罪恶吗?
艾力克斯并没有。
他亲吻着她的眼睛,握着她的双臂,把她的手掌心紧紧贴在自己胸口,不管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还是他猛烈的撞击都让她应接不暇。
他显然是怀着一种久久的期待和阴谋终于得逞的欢喜来做这件事的,但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还很关心她的感受,希望能使她享受到这件事的愉悦和快乐。
就在结束之前,他俯身吻她的耳朵,轻声低语,“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嘉儿。”
她终于崩溃大哭。
他却平静地抱着她,擦拭她的眼泪,梳理她的头发,“哈,你知道的。你知道是我和庞倍一起动的手。”
“从那一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同谋了。”
他用手指卷起一缕她的头发,拉紧,又赶紧松开,像是怕把她弄疼了,他用嘴唇磨蹭着她的嘴唇呢喃,“连亲生父亲都杀掉的人,这点罪算什么呢?干脆全都记在我头上吧。好了,嘉儿,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下地狱,就留在天堂吧。”
他说完,又翻过身抱紧她,不顾她的推拒再次进入。
也许我真的应该下地狱。
我一直是你的同谋,艾力克斯。
我甚至还背叛了庞倍。
我从未告诉过他你手上有和他、和朱理、和许多善用剑的骑士一样的茧子。
*四年后*
嘉儿知道她必须要离开了。
就像艾力克斯所说,她终究和他和庞倍有不同。
“你和朱理更像。”他抚摸她隆起的腹部,他们的孩子就在那里孕育,还有几个月就会出生。
“我和庞倍达成了协议,如果你愿意,生下孩子后就可以离开帝都。他会派人接你去苏芳。”他趴在她腹部,“啊,它在踢呢!”他抬头看着她笑,“你会被它踢疼么?”
嘉儿已经知道,她怀的是个男孩。
她不知道艾力克斯是否担心过孩子健康,但是她坚持请医生抽羊标本做了染色体检查。
没有畸形,没有遗传疾病高风险。
孩子已经七个月大了。
从投影上已经能看清他的长相。
想到自己很快会和他分离,嘉儿就十分痛苦。
但如果她选择留下,她以后怎么面对孩子?她要怎么解释?期待他永远不发现真相么?干脆就像很多大臣以为的那样,装作自己和艾力克斯并非同父异母的兄妹么?
她现在终于明白,当年,那一天,父亲为什么脸上会露出那样的复杂的表情:难过、羞愧、惊讶、疼痛、后悔、煎熬。
她和他的儿子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她看到艾力克斯抱着那个婴儿,眼角含泪,他把小婴儿抱到她身边,想让她看,可她咬着嘴唇,把脸转过去,强硬着心肠,闭着眼睛。
新生儿哼哼嗯嗯地哭着。
“我不能看他。艾力克斯,求你了,抱他走!抱他走!”嘉儿嚎啕痛哭。
艾力克斯再也没有让孩子出现在她面前。
他知道,嘉儿从得知自己怀孕那一天就备受折磨。
嘉儿离开皇宫的那一天下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艾力克斯没有去送别她,他去了皇宫中的小礼拜堂,一人坐在忏悔室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快要记不得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了。
他当时有多大?八岁?九岁?
嘉儿扎着两个马尾,有点腼腆地拉拉他的衣袖,“艾力克斯,你愿意娶我么?”
真的全是阴谋么?
也许真的是的。
可这阴谋耗时太长,长到他已经分辨不出真假。
在这一场长达十多年的阴谋中,他谋杀了自己的父亲,还有其他很多很多人,他为朱理举行了葬礼——尽管他并未殉国,现在,他要为他的妻子,他的皇后,嘉儿,他的异母妹妹,举行葬礼了。
他从坐垫下取出一只蕾丝手套,原本洁白的蕾丝已经微微泛黄了。
他抚平手套,想起那一天,在黑暗的歌剧院包厢里,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然后,让他诧异的,她张开手,和他十指交握。
嘉儿从一开始就明白。
她真的是他的同谋。
可她会后悔么?
他是不会后悔的。
心情平静下来之后,他慢慢走出忏悔室,走出了礼拜堂,又走出了皇宫内院,沿着那条小道走向剑室,细雪铺在碎大理石铺成的小道上,每走一步,都要非常非常的稳。
艾力克斯从小以仪态端庄闻名,可今天却突然间差点滑倒,他及时抓住了一条蔷薇花枝才稳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