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风(30)
班瑶不好意思道:“我还未洗漱,一脸尘垢,满嘴浊气的。靠近了,既臭了夫人与姐姐、阿婆的眼鼻,也怕引了火。”
院中四人掩唇轻笑。“浊气不见得,羞气倒染了一脸。快去洗漱吧,洗漱完毕就快快过来。”班瑶听了,立马冲回房间,放下刀,洗了脸,刷了牙,完毕后赶回院中,赶到鱼氏身旁。
鱼氏把装填好火药的鸟铳递给班瑶,让她举起来瞄准前方新吊起来的陶罐。见班瑶是把鸟铳抵在胸前端好,脖颈过于往前倾,火绳被右手抓着,果真是没有使用过鸟铳的,鱼氏便亲自上手指导。她让班瑶放下火绳,为了不让胸口长淤青,最好不要把鸟铳抵在胸前。她伸出手,扶正班瑶的脑袋,见她手势有松懈,双臂从背后亲自帮班瑶端正。
班瑶一边瞄准前方的“靶子”,一边又感到,身后的人,呼出的热气混合冬日清晨的寒气,抚摸着她的后颈。那人的手又放向腰间,本意虽是调整班瑶的站姿,却叫她忽然躲开。
鱼氏看着班瑶有些窘迫的模样,笑道:“究竟你是把自己当作了男人,还是把我看成了男人。你我二人还需讲究大防吗?”
班瑶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站回去,按鱼氏教的,端好鸟铳,点燃火绳,射击。一只陶罐被击落。
☆、第十三章 大娘
“这儿是哪?住着谁么?”
“不可冒失!你与闰安且先拿着这一盒子拜礼在门口等等,玉梅、玉鹤与瑞琴同我先进去拜访,过后会出来叫你的。”
昨日教授完鸟铳射击后,鱼氏便劝说班瑶,不必坚持拜求她丈夫的教导,在这金华另有高人,趁着天色还亮采买些礼物,明日早晨可带班瑶前去拜访。班瑶考虑了片刻,想着冯通判的态度,同意了。
临近中午,玉梅从里面出来,看着在温暖阳光中昏昏欲睡的班瑶,对一旁的闰安说道:“你倒精神,也不叫醒她。”
闰安道:“她又没睡着!我们好进去了没有?”
“夫人让你们进去呢。”说罢,玉梅掐了一下班瑶,班瑶吃痛,怪道:“早就清醒了!白遭你这一掐!”
不大不小的庭院,西边种着一棵银杏树、一棵玉兰树,东南角翠竹猗猗,旁边一座圆形雕花石缸,里面养着几条青鲤,水面上漂浮着几片竹叶。离竹枝不远出,一张木桌温酒糕点摆着,桌旁两张木椅,一张坐着鱼夫人,刚把鸡缸杯放下,身后站着玉鹤与瑞琴;另一张坐着一位老妇,慈祥而威严,勒子圈着灰白的发丝与光洁的额头,插一只喜相逢寿字金簪,身穿宝蓝落花流水缎子对襟袄,领间一枚蜂赶菊镏金纽扣,下着银红缎子素马面裙,脚穿红色高底鞋,身后站着三位丫头,葱绿柳黄、桃红浅碧,鲜嫩如暖春。鱼氏起身,拉班瑶过来,叫她行礼。班瑶叉手道万福。
看着面前的女子,一身天蓝鹅黄好料子,只是有些皱巴巴,老妇人道:“阿鱼啊阿鱼,好心带这女儿过来,也不弄身合身的衣裳。你的裙袄,对她可是量小了。”
鱼氏道:“时间紧,来不及扯布新做,便把我压箱的取出来叫她穿了,量是小了,回头我叫裁缝来,给她新做。”
老妇人道:“我还有两身,还没穿过,你那裁缝来了,把我那两身改改大,就好给她穿了。只是素了些。”
鱼氏道:“素的好啊。外面开始喜欢素的了,花的艳的见得少了。”
老妇人道:“也是。我这三个丫头,凝芬、凝华、凝乐,近来也问我讨要素色裙衫,都要赶新鲜呢!”说罢,她又问班瑶:“听阿鱼讲,小娘子是来求艺的。求艺目的为何?”
班瑶道:“只是想让自身长刀武艺更为精进。”
老妇人站起来,微微仰头,看着班瑶,“求刀艺精进,又是为何?”
“为了不输。”
“若是为了输赢,则是为了斗狠。若是为了斗狠,何不去一家一家门派前踢馆,见识到的也更多。”
班瑶愣了一下,接着反驳道:“我的确不愿意输,可夫人若愿意指导一二,叫我吸取长处,说不定能成就位高手。高手总有用武之地,绝不损辱了夫人的教导。”
老妇人摆手道:“不必叫我夫人。小娘子定能成为高手。而逞凶斗狠即有多少本不必发生的伤痛。一人逞凶,日日找人恶斗;一村斗狠,家家持械血拼;一国如此,炮火铁蹄不断。安宁何在?”
班瑶立刻辩驳:“逞凶斗狠确实不可取,只是‘书犹药也,善读可以医愚’,武亦可犹药,治恶锄奸。遇人逞凶,即能制止,如常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遇众人斗狠,一剑平风波,保一方平安;而一国……”班瑶攥紧了衣摆,“当精武强身,若敌寇犯境,即能杀敌御外,守我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