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风(181)
“鬼话!”董清媛怒道,“我早已与吾儿解释清楚了陈年旧事,你倒不曾和那两个女儿说。精的你!快过年了,别来惹人烦了,我呢,到村子里给谁诊治也不会给你家的治病了,你家小儿便是染了风寒也不会管。”
“小儿?指哪个?谁得了风寒?”班瑶问道。
“谁知道哪个冒出来的?那两个丫头却说是你的儿子,瘦瘦小小的,脸蛋圆圆的。”
一听董清媛这般描述,班瑶知是花墨玉寻来了,不知他为何寻来,那石金娥与姚梧又在松江如何了,恐怕整日思念与焦急小菱何日回家吧。班瑶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她作告辞,要回家去,董清媛忽然叫住她,给她抓了副药,并做了医嘱,好让墨玉的风寒好转。这下,班瑶更愧疚了,连连向董清媛表示歉意,并留下一锭银子,带着药包离开。
董清媛拿着那锭银子要还,却追赶不上,里边钱修已把言语尽收耳中。
覆白屋瓦上飘起袅袅炊烟,青灰墙壁上闪烁橙黄的灯影,钟秀忙着切菜煮饭,忽然一道身影映现在热烘烘的灶台之上,钟秀抬头一看,原是班瑶已回。
钟秀道:“你回来啦!怎么没动静的?差点吓我一跳。饭还没好,再等等。”
班瑶道:“已闻到香气了,进家便先来厨房。我把东西先去放放,洗下手来帮你。”
钟秀新拿起一把菜放上砧板,道:“先歇息吧,叫月儿来帮忙就行,这丫头近来被字捉住了魂,眼里都没活。”
“识字好啊,女儿家就该识字的。我一会儿来啊。”听着锅内哗啦啦的烟油声,班瑶来到后屋,将药包放下。撩开门帘,孟月果真在向师跃荷学字,姚菱埋头撰文,三人围着一盏油灯,却各自为界,互不干扰。
“多点一盏灯吧,屋内太暗了。”说罢,班瑶翻找灯台。她记得家中至少有两个灯台,眼下只看见一座。
“灯在里边那间屋子,给横小子用了。”孟月道。“大娘你回来一点动静都无。”
“横小子?什么横小子?”班瑶一边问,一边推开里屋的门,不巧门刚推开,连带推倒一个人,那人正是捂着鼻子的墨玉。
“你怎么来的?不好好读书,找到这来。”班瑶问道。墨玉起身激动向前去,忽感鼻子涌出一股热流,怕出丑态,他赶紧转过身去。班瑶瞧见了他的鼻涕,略有尴尬,道:“洗把脸吧,过后煎碗药给你喝。”
班瑶退出房间,疑惑地问孟月,为何称呼横小子。孟月回道:“有一日有个黑衣大个跟随董大娘来此,凌波姐与菱姐姐认出那个黑大个不善,端着火铳便埋伏着,哪晓得那个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火铳开了两响还直往这里冲,多横啊。听他说他姓花名恒,恒横谐音,叫他横小子,多贴切啊。”
“我不是横!”墨玉已擦干了鼻涕,启开房门,站在门边上自辩道:“听到放火铳,恐有恶事,赶来看看。”
孟月笑道:“这还不横啊?若有恶事不该绕着走吗?”
墨玉正要辩解,却闻班瑶走近问道:“方才问你怎么来的?为何会找到这来?在松江出事了?”
墨玉低着头,用细微的只有班瑶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我来找你,是出于担忧,毕竟你与小菱、跃荷姐姐失踪的消息传到家里了。可是遍寻不着,就想回曾与师父修行所在的老树观看看,听师父讲过老树观离青琼派不远,想起你和师父都曾是青琼派的人,便一路打听着来找青琼。那日忽闻火铳声响,便以为你在那儿,虽说火铳不独属你来用,可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你就在那儿,我才跑过去的。”
“金娥他们如何?”
“他们很好,只是思念深重。”
班瑶了然,转身便要再去厨房,墨玉忽然又说道:“你不问问我吗?”
“问了几回,你都不愿说。”班瑶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耐烦。她走到前厅,舀了一瓢水浇在自己手上,忍着冰冷濯手。“我不是秀才了,我没有功名。”墨玉小跑到她的身后,仍然用细微的声音述说。
开饭时,姚菱将油灯移到饭桌中央,孟月摆上碗筷,师跃荷端来茶水,墨玉躲在里间向她们张望。“会送饭给你的。你风寒未好,别过给我们。”师跃荷远远与墨玉道。
热腾腾的饭菜盛了上来,大家围坐享用,因墨玉胃口不好,舌头吃不出味,给他留了碗泡饭与小菜。
墨玉小口吃着泡饭,嚼着小菜,仍无味,闭上眼幻想面前的都是鲜虾与蒸鱼,直到班瑶一手端着药碗来唤醒了他,“吃完饭把药喝了。对了,你染上风寒有几天了?”
“九天吧。”
班瑶放下药碗,去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墨玉不禁缩起脖子。班瑶道:“成天闭窗,怕是要把风寒炼成丹。明日早晨,若无雨雪,你绕着村子跑几步,出出汗,说不定好得快。我曾经得了风寒便会这么做,都不用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