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风(16)
数日后,林婆子、孙婆子领着小儿,拜认班瑶作姐姐,说要帮着班瑶打理家田,打扫房舍。可班家的田地不过八亩地,还因班父多年不事耕作,班母卧病在床而成了荒地,班瑶还记得小时候常听到邻居嘲笑父亲有地不勤种,偏只做樵夫,樵夫不好做,闷头当酒鬼。
“八亩地也不是什么好地,不必费心,谢过各位了。”
“怎么不是好地了?肥沃得很。只管放心把田交给我们,不好再荒了它。”
四人殷切地对班瑶笑着,忽觉不够,林婆子上前抚摸班瑶背脊,想说些安慰话,班瑶微挪身子,道:“八亩地不必费心拿了,不若我卖予你们。回家商议个价钱,明日来和我说吧。”听完,孙婆子拉着林婆子到一边小声议论了一会儿,同意了,领小儿离了茅屋。
路上,孙婆子与林婆子让两个儿子先回家,二人直接去班家的田再看看。走近田时,见三个青琼弟子提着剑在田上转悠。上前询问,原来是青琼得知班瑶家事,特派三位弟子前来以表关心,顺便整理田产。孙林婆子一听急了,就八亩田到不了自己家手上,要被人抢了去。想到班瑶说要卖田给她们,急忙跑去茅屋把班瑶拉到这里,讲明情况,让班瑶赶紧变卖,明日拿钱。
班瑶看看二位婆子,又看看三位师兄,想想自己,便对婆子说她今日便要拿到钱,一亩十两银子。一亩十两,两家分摊下来也要出四十两,这哪出的起?
一位师兄从怀里掏出一袋钱,里面装有二十两,要买下这八亩地,“是师父让我们来买的。二十两也不少了。两位婶婶也莫急,田地归了青琼,能再租给你们两家,租金一年两石谷。”
婆子们犹豫不决,师兄继续说道:“不急着一时做决定。但也无需过分担忧,筱水村本就有不少田地是租的青琼派的,如今也只是多出八亩来。”婆子被唬住了,相继家去。
师兄把钱塞到班瑶手里,班瑶面无表情,语气平平:“二十两怎么会不少?我要再补十两给我。”“行。我回去禀明师父,师父一向是最疼爱你的。”
目送三位师兄离去,原地坐下,任凭泥土沾染、杂草袭扰。今夏的熏风真凉啊!班瑶心想。
时光荏苒,又迎新年,卢眉特地派人送班瑶一篮年夜饭,两篮炭火,两床棉被,并叮嘱她尽管在孝期,切莫荒了功夫,班瑶记下。
上巳将至,青琼谷迎来一队从苍梧派来的宾客。宾客之首是苍梧新任掌门范旸,身穿墨色松鹤织金锦贴里、宝蓝万字曲水绢氅衣,头戴大帽,脚登锦面皂靴,带着媒人、其他挑着礼物的弟子们前来青琼为他的爱徒花鹏鸿提亲。
青琼与苍梧同出一源,青琼派自愿与苍梧结秦晋之好,掌门汉彰设宴相待,三位堂主盛装同列。
花鹏鸿今日头戴大帽,身穿天青色松竹梅纱直身,翠蓝如意云织金锦贴里,脚穿鸦青曲水纹缎鞋,面如冠玉,恭谨有礼,一派翩翩公子样,颇得青琼长辈们好感。但当媒人说明亲事,告知他们求聘的是班瑶时,卢眉“噌”地一下站起,面露不悦,道:“爱徒能得贵客相中,实在过蒙厚爱。范掌门重视徒儿终身大事,高看青琼,贤仁也。阿瑶性狷狂、不婉顺,恐难做个好妻子。她又身在孝期,议论婚嫁也有不妥。”
范旸起身拱手,道:“前辈言重。泰山一行,惊鸿一见,令我徒儿鹏鸿情根深种,朝思暮想。班小娘子武功不凡,秀外慧中,能求娶到她为妻,是我这劣徒三生有幸。只是我们来此之前,的确不知她正在孝中。婚事毕竟是终身大事,我们都心疼徒儿,早早商定,好解后生之忧。若能定下,等守孝完毕,必大操大办,羡煞江湖。”
卢眉还是不想同意,而掌门汉彰看重这门亲事,劝下卢眉,同庞拱、古宪山向范旸敬酒,闲聊家常。
酒席中途,兰馥君从筱水村看过班瑶后归来,远远见会饮厅设宴,一箱箱结彩的礼放置偏堂,好奇来客是谁、来意如何,可直接进去太过唐突,便叫住一个正要往里面端菜的弟子探问。得知何人何事后,心生疑怪,当初范大哥提过这意思,早就回绝了,今日竟又来提亲,师妹可是极不喜欢他的徒儿啊,如此倒是为哪般?
兰馥君拿出帕子,用筷子沾着菜汁于其上简明扼要地写下师妹心意与当日回绝之事,叠好压在碗下,再让弟子端进去。弟子进入宴中,绕到汉彰身旁,将菜放上桌后,顺手把帕子留给了他。汉彰接过帕子,本以为是用来擦手的,打开一看,上面有字,一角绣有春兰,应是徒弟兰馥君的绣帕。他面上又与客人说说笑笑,悄悄又把帕子拿下桌面,用余光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