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风(143)
“你没忘记我,你记得我!”他有些欣喜,“师父他说错了。”
我记得你什么?班瑶心虚,她忘了他许久了。
☆、第五十九章 二月天
午夜时起,下起一场热闹的雨,持续了两天,致使班瑶他们滞留于旅栈未走。期间,庞拱时来游说班瑶,请她带墨玉同行,而班瑶婉拒了。
雨停后,班瑶与老陆匆匆提上行装,结了住宿费用,踏上归途。浅淡的日光散落在每一个行人的轨迹之上,归去来兮。班瑶重新提了提鸟铳,先前得来的倭刀早在过城关时被抄走,如今只剩鸟铳护身。她注意着哪里有铁铺,好去打一把朴刀,而尽力不去看身后,一直跟着的墨玉。
墨玉跟出来时,急地未带全行李,连跟师父庞拱打一声招呼都没有。他小跑着跟在后头,生怕没跟上,只落得遥见背影终不见;可又怕跟得太近,惹得她赶他走。
蓦地眼见她停步,以为她愿意等自己了,又以为她是要回头来轰他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只得留在原地,却见她是进了一家铁匠铺。他在等待,口渴时,竟有庞拱递来一只葫芦。
“师父!你怎么来了?”墨玉心怀歉意,毕竟是自己莽撞地不辞而别。
“来盯着你莫犯淘气。”庞拱虽是这般说,却是出于担心,阿瑶并未答应收下墨玉,这孩子便如此追去,万一被扔在中途怎好?
日转云收,班瑶终于扛了把朴刀出来。庞拱立即叫住她,请她吃碗茶,顺而又提起请她收养墨玉一事。班瑶因想着,也该聊清楚缘由,故而与师叔挑了一处偏僻阴凉地相谈,让老陆先去用点心。
“师叔为何器重我来养这孩子?我看师叔对他可是放心不下的,而我,我杀了师叔的爱徒。”班瑶道。
庞拱叹气道:“藏锋的事,我知晓,怪不了你,江湖事我也都已放下,从心入道。这些年,你杳无音讯,无人寻得踪迹,墨玉由你带着,总归安全,不至于落入小人网中。”
班瑶问道:“小人?此前师叔提到老树观里不清静,何谓不清静?”
庞拱道:“墨玉被送来我这不久,便得知敬山与其弟子被杀害一事,就离老树观三里路。后来,先后有人来观中烧香,那道观没这般旺过,都是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之人,言语里都明着暗着打探这孩子的事。”
“都是哪些人?”
“一回是害有咳嗽之人;一回是一对夫妻,尤其是那妇人,对墨玉颇为关心,还拿出首饰来;一回是一队茶商,可卖的都称不上的茶,只能叫作草,但看他们行步端拿,都是练家子,与青琼派武功相近,我猜测是苍梧派的人;又一回,是聂家庄的人来。”
“聂家庄?”班瑶回想起红枫山庄的儿媳好像姓聂,“那可能是因红枫山庄的干系,交给他们倒便好。”
庞拱道:“若是如此,便该说明清楚,偏只提聂家庄,丝毫未提过红枫山庄,那未必是聂家庄之人,没交给他们才好。”
班瑶道:“那为师叔所猜的苍梧派,为何会去老树观?墨玉与苍梧有什么关系?莫非是因他生父花鹏……”话未完,班瑶想自己是失言了,瞧了瞧一旁的墨玉,又见庞拱神情既惊又定,如何也不往下说了。
跳动的烛火,映照着墨玉脖子上那根红绳,红绳下吊着的那只双鱼墨玉佩,极可能是昔日班瑶为躲花鹏鸿,给他的那只,又叫他日后用它诱骗了柳圆珠。柳圆珠这个傻丫头,为何要替她挡剑啊!班瑶不由地心口难受。旋即,她想到,苍梧可能真是为了花鹏鸿派人去的,掌门洛一高与花鹏鸿亲近,许是已接受他重回苍梧。
“师叔有知晓,苍梧派的消息?例如……”她凑到庞拱耳边,细声道:“花鹏鸿回来了。”
庞拱这下双眼睁的如铜铃,加上他外张的扇形胡子,颇像张飞。他引班瑶到一边,好叫他们的话语不被墨玉听见。“果真,他生父是那花鹏鸿?”
“我是凭柳圆珠流落之家的仆人所提他出生月数猜的,兴许不是。他父亲应还是花宝旺。”
“这种事怎好乱猜!”庞拱指责道。“但此事,恰巧暗合我昨晚之梦,日起所卜之卦。”说罢,庞拱从袖中取出一只签来,签上所写正是卦之解。他回到墨玉身边,将这只签给了他。
这些年墨玉跟在庞拱身边,已识得不少字,那签上所写,他细细读来,“灞桥柳下并蒂花,一芳谢散各天涯。欲争春风得意时,长安路断旧泥沙。”他不解其意,一个“柳”,一个“花”,恰巧是他的母亲与父亲的姓氏,莫不是指他经历?
“已读完,无论了悟与否,都烧掉吧。”庞拱劝他,又问班瑶,“阿瑶,可还愿收下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