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风(130)
姚菱挎着书袋下楼,见到已烧好早饭的班瑶,将母亲的病情与叮嘱说了。
“睡我房间里作什么。”班瑶断然拒绝,可一想,让这小女孩睡哪里去呢,便转换了法子,“你睡去吧。这几天,我睡楼下堂中便好。”
“干娘睡楼下好吗?天凉了好多。”
“我多穿一层。你快把早饭吃了,我看看你娘去。”说着,班瑶上了楼。石金娥正对着床边痰盂哼鼻涕,见班瑶进来,忙请她出去,“别过给你。”
“伤风也不是什么大病。”班瑶坐到床边,用手背测了测她额温,“还好,没发烧。我去给你煮碗姜汤吧。”
“麻烦了。我喝了汤,就好出去把布售了。”
听到这话,班瑶不禁笑出声,“你啊,作什么劳碌命,好不容易能歇一回,还要逞强。平素都是你作张罗,这回由我去,不至于你放不下心。唉,这么说下来,我真不免愧疚,售布买棉的事都扔给你来,以后,这事上,总该勤快些,你我交替着去。”石金娥笑道:“耽误你教导小菱武艺了。”
班瑶扶她躺好,下楼去告知小菱今日不用学武,尽快上学去,随后进厨房熬煮姜汤。一碗和了白糖的姜汤送予石金娥喝下,班瑶随后就包上布匹出门。
吴丹英的红卉棉行后院仓库前,一众妇人排队等着收布。杂役清点与查看布料如何,账房计算拨钱。轮到班瑶易布换钱,正好吴丹英来此,“萧娘子,难得一见。小石呢?今日辛苦你来。”
班瑶道安,“金娥病了,方由我来。吴老板有事寻她?”
“却也无事,但找你有事,请随我来。”吴丹英即刻请班瑶去偏堂,吩咐伙计取出一对金珐琅荷花酒杯与一只贴金白瓷酒壶,请班瑶帮她送到徐府上。“我家生意,多有徐家照顾,又逢与苏州张家欲结喜事,自该道贺。这番薄礼,要小心送去。”
“张家?”不是江家,也不是袁家,传来传去,传不准哪家。班瑶腹诽,紧而自嘲:倒也不算瞎传,总之是要出嫁的,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是张家,士人家结亲,可是常事。你先回去好生休息,明日,再来把这份礼物送到。”说罢,吴丹英又取出一钱银子,“这是请你去的费用,收下吧。”
班瑶看着那点碎银,内心虽然明白,吴丹英此一举,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应下,多收一点碎银图作养老。自她离店去买棉花,吴丹英吩咐伙计把礼物包装好,多带上两只玩物与药丸藏于其内。不一会儿,薛姐这便来棉行中上工了,近日她凭借染布的花样,让吴丹英因要提高利润收益而诚心聘请她进店,而有关棉布的销路,又须请人保货。吴丹英在班瑶身上动了心思。
入夜,姚菱早早在房中躺下,以便次日早早醒来,好与班瑶早些练武。班瑶房中布置相当简素,彷佛不作长住而置,两担就能全挑走。本欲熄灯,一瞧见妆台,起了玩兴,走去比镜自照,捡起三两只花钗胡乱插于发间,又拿起青黛画眉,手没轻重,画出两条歪歪扭扭的青虫,不觉对着镜子笑了出来。
她将青黛放回原处,又拿起一旁的粉盒,往脸面上敷粉。还差胭脂与花钿,小心翼翼拈起两枚淡粉色的梅花状花钿,涂上胶,贴在两靥。接着,又去妆奁中拿胭脂,抹得唇红如樱桃,两颊生烟霞。这般端详镜中模样,真真是媚从痴中来。
姚菱越看越不好意思,傻笑半天,便把花钗都取下,并与胭脂放归原处,只是放于奁中时,忽而发现底部有暗格。小心撬开,一枚有手帕包着的小物件豁然现在眼前,解开手帕,原是一只龟甲纹黑漆嵌螺钿胭脂盒。“真漂亮啊!”只是这只胭脂盒,似乎存年已久,光彩略黯淡。
“才洗过脸,又要去洗了。”姚菱被忽然出现的话语吓了一跳,胭脂盒在惊吓中被抛飞到高空,幸而班瑶手快眼疾,轻松接住,不至于被摔坏。
“干娘!吓到我了。”姚菱抱怨道,转而又想起自己的模样,急忙捂脸,羞答答地跑出房门。班瑶笑着看她的窘状,把妆台收拾整齐,正将手中螺钿胭脂盒要归于暗格时,心念所动,将其旋开。盒中胭脂只剩薄底,但将内壁与两片白牡丹花瓣浸染的透红。
姚菱洗完脸回来,见班瑶拈着两片红花瓣出神,唤她两声,才回过神来。班瑶赶紧把妆奁收整好,嘱咐姚菱早些睡下,便拿上卷席、枕头与薄毯,下楼去了。
次日早晨,班瑶正要如约去替吴丹英把礼物送到徐府,出发前,她打扮了一番,将发髻梳得比平时还要蓬松光亮,水粉胭脂擦得比素日还要细致,再于眉上淡扫几笔。取出一对金葫芦耳坠,欲戴时,却嫌太特意了,又放了回去。随后,换上蜜合色苎麻衫与翠蓝色云追月纹比甲,下系墨色丝绵马面裙,着一双红缎鞋,便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