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风(126)
“依旧是腿伤,早前都多少时候不来买药,这时便作疼了。”
“我又不是金贵的人,须总拿药养着。省下来好。”石金娥低着头,不好意思道。
于瑶劝她:“也不是奢侈之物,能省到哪去?每月用一服,就当作多买了一小袋牛筋糖。”
蓦地风鼓斗嚣,她们赶紧出去医棚,见那河上,一排排船只整齐待发。班瑶与李大娘子那一船人,皆用青帕束头,簪上石榴花与栀子花,腰缠红丝绦,气势轩昂。响鼓重锤,百舸争发,起先船速虽不疾迅,但是十分稳当,锦帆张扬,驱水破浪,便愈发快了,眨眨眼的功夫,船尾落入眼中就只有豆子般大小了。
迅速漂过拐角,引高台上的夫人小姐站起身观看,其中有忍不住喝彩者。又一拐角须得划过,险些船头相撞,班瑶那一船,却正好借势卡在前方,夺得龙头位置,经她锤鼓渐急,船员更为发力,不一会儿,便甩开后船大段距离。后方可不甘示弱,皆猛着劲追赶,逐渐追上前方船尾。
这时,河两边围聚了众多观者,龙船看尽,赶来看凤船的。岸上妇人们激动地鼓舞,不住地呐喊,引得船手奋发更甚,一时难解胜负。浮浪子们嘘笑催闹,竟有大喊着盼望女船手落水的,被周围人指骂了一顿。有的人不怕被骂,抓过一个女孩提着的花篮,一边吹口哨,一边把鲜花往河中抛撒,得意之时,脚趾一痛,松开了花篮跳着揉脚,借着脑袋也不幸,被狠扇了两巴掌,皆是女孩打的。那人还要还手,又有好几个妇人冲上来帮女孩压着那人打,全然忘了河上赛事。
而河上,精力全在夺标竞渡之上,也顾不到岸上之事。劈水突飞,鱼跃争先,凝神只看悬在高桥下的锦标。数船并进,似成犄角之势,只为抢夺锦标,尚靠近高桥之时,班瑶扔下鼓槌,借鼓面腾跃而起,飞身夺得锦标,随后稳稳当当落在船头。
李大娘子她们欢欣雀跃,观者大呼精彩,而其余船只上的船手冷了神,旋即才反应过来,这算李宛桂船队的人赢了?大家不是都还没到终点吗?这一际,众船已自行漂过桥下。
回到岸上,众人围绕道贺,李大娘子她们连连道谢。其它凤船上的船员们,拨开人群,指着班瑶手中的锦标,与她们讨论道,“究竟是先拿了锦标算赢?还是先过了桥算赢?先过桥的,好似不是你们那一船。”
李大娘子道:“竞渡是为了夺标。竞标悬于桥下,先过了桥,怎么拿标?当然是拿到锦标算赢。”
“锦标悬在桥下,要拿它,须用桨打下来。可是这位娘子是飞身夺下的,我们没这样的本事,是否有违公道?”
“赛规说了夺标,没说非得用船桨打下来。我们这位姐姐身怀绝技,巧夺下锦标,也是拿到了啊。绝无违背公道。”
“好了好了,”班瑶打断她们的辩论,“竞渡本是佳节乐事,若各位姐妹们不够尽兴,待我们去知县夫人那里领了奖赏,我来请客,也算求得你们不计较,好吗?”
“你真大方啊。”李宛桂笑班瑶。班瑶催促她们一行人尽快回船上,前去知县夫人那里。大家尽都回了船,悠哉游哉地回游。许是先前争先船疾,发间榴花栀子摇摇坠落,随风入波,落花流水,染一河芳香瑰丽。
回经高台之畔,一朵瑞香飘坠于班瑶的额头,又点落于鼻尖,班瑶抬头一望,正是徐宜光凭栏凝望。她与平时素雅打扮不同,今日穿上了石榴红罗衫,画有五毒与葫芦纹样。两靥点上翠花钿,头戴金镶宝石花篮箍儿与蜘蛛发钗,拥托瑞香、栀子花,发髻下方垂一排茉莉,与耳畔珍珠耳坠一般洁白。
她们就此靠岸,带着锦标进入露云庵,在高台下等候。片刻后,知县夫人走下高台,身后人端上奖品与奖金颁下,随后,又各赏一杯雄黄酒。高台上,各位夫人小姐都走至栏杆边往下观看,心痒痒又各自出些果品香粽与香佩,命人下去送给她们。
班瑶她们接过奖赏,道谢后,便要离开。班瑶向台上望去,徐宜光却掩面于团扇之后,转身就只瞧见她的后脑勺了。无奈地笑了笑,跟着重新上了船,她们回去对岸,对岸上,石金娥与两个孩子正笑着招手。班瑶见状,本满心喜悦,忽然发现一边走来铁荣时,面容僵了。
船将靠岸,班瑶跳上地面,旋即把石金娥拉过一边,悄悄问她铁荣一事。得知铁荣并无逾矩言行,稍作放心,却又不放心,自责是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随即又提醒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眼看这一岸长棚酒食未歇,询问大家是就地吃食,还是另找一家酒馆。那些船手则答,既要就地的小吃,又要酒馆。班瑶笑着答应了。她见于瑶也在,也请她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