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给我的……”她朝身后一指,然后愣住。
树下空荡,哪里还有林西的影子?
“都说了不要随便和山里的东西搭讪。”林见深沉着脸说,“把伞收起来,打我的。”
“哦,好。”夏语冰也没多说,乖乖收了雨伞,接过林见深递来的花伞撑开,“哥,林西是什么妖怪,你认识他吗?”
“水里的,不认识。”林见深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不过,既然他有人类的名字,就说明他曾经和人类结了缘。”
“结缘?”
“那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和人类结了姻缘的妖怪。妖与人注定不能在一起,要是一意孤行,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
猝不及防一阵山风刮来,夏语冰险些连人带伞被风刮倒,还好林见深及时伸出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替她稳住了吹得伞面上翻成蘑菇的花伞。
林见深的手心贴着她的手背,温暖而有力。夏语冰心中蓦地一紧,仿佛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的不是她的手背,而是她怦怦乱跳的心脏。
还未思考这份悸动从何而来,夏语冰愣头愣脑地问道:“哥,妖怪和人类真的不能在一起的吗?”
林见深看了她一眼。
夏语冰忽的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望着自己的脚尖笑了声:“没啥,我随便问问。”
林见深松了手,皱眉帮她将翻上去的伞面复原,这才低声道:“好了,快回家去。”
某个苗头还未生根抽芽,就被狠狠地扼断,只是多少有些不甘心罢了。
回到家,夏语冰冲了个热水澡出来,一边用毛巾擦拭头发,一边回复夏宗泽询问她何时回杭州的微信。
林见深在楼下喊道:“夏语冰,剪刀在不在你那?”
夏语冰想起来了,前两天她借了林见深的剪刀,一直忘了还,忙道:“在的,你等等,我给你拿下来!”
当时用完剪刀后也不知道随手放到哪里去了,她回房一阵翻箱倒柜,终于在书桌上一堆凌乱作废的画稿底下找到了它。
她将废弃的稿子拨到一旁,却不小心碰倒了桌角叠放的一摞书本,一本陈旧的日记从桌上跌落,泛黄的照片洒落了一地。
那是外婆的日记本,她偶尔翻看,一直忘了收回抽屉中,不由心疼万分,忙蹲下-身去捡拾散落的照片……
指尖在一张黑白照上久久停留,她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微微睁大了眼。
楼下,林见深提高音量问她:“夏语冰,找到了没有?”
夏语冰却恍若不闻。
她的指尖开始微微颤抖,艰难地吞咽了一番,才抖着手捡起那张黑白泛黄的旧照片:年轻的外婆剪了齐耳的短发,腹部微微隆起,手撑着一把黑雨伞站在凋敝贫穷的院落里,正冲着镜头回眸一笑……
夏语冰心想,当时站在镜头后的一定是外公,因为即便岁月磨灭了相片的颜色,也没能抹去外婆当时眼里的温柔。
此时,夏语冰的视线定格在外婆手里的黑雨伞上——在雨伞的边沿,有一个不起眼的浅色花纹,仔细一看,可以隐约辨出是一抹刺绣。照片最底下用黑色钢笔写着:1972年10月18日。
夏语冰呼吸一窒,疯了似的翻开日记,终于在其中某一页找到了属于1972年10月18日的日记:
【……他送了我一把雨伞,说有了它,我再去石牛村小学上课就不会被淋湿了。但是今天很抱歉,雨伞放在教室里的时候,不小心被王红军同学划破了一个小口子,我心疼得很,又怕他责备那孩子不懂事,就自作主张地在破损的地方绣了一朵荷花。谁知他见了,非但没生气,还一个劲地夸我手艺好,转身就拿出家里唯一值钱的那台红旗相机,硬拉着给我拍了一张……】
看到这,恍如灵光乍现,照亮了一个尘封了四十多年的秘密……她攥紧了手里的照片,猛地推门下楼,也不顾在客厅里忙碌打扫的林见深,一头扎进了雨帘之中。
“夏语冰!”林见深放下抹布,匆匆推门出来,“你去哪儿!”
雨势急骤,夏语冰刚换好的衣服转眼就被淋了个透湿,紧紧地裹在身上,缠住她的理智。她满脸雨水,几乎要睁不开眼睛,耳边除了聒噪的雨声外什么也听不到。
她茫然地跑了两步,又折回来,在林见深诧异的目光中拾起晾在走廊外的那把黑雨伞。上面的莲花刺绣刺痛了她的眼睛,令她眼眶湿红,呼吸发颤……
不管不顾的,她毅然转头,朝后山的石桥拼命跑去。
林见深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如果不是顾及现在是白天,而他又处在人类的村庄中,否则他非得化形飞去,将那在雨中狂奔的夏语冰抓回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