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系之舟[珍妮](40)
处理这个词的意味很丰富,有时候它可以意味着处决。
林念自告奋勇,表示自己可以去审讯。理由很充分,她和独轮有过接触,也是直接被他欺骗差点变成了反//革//命的双面间谍。她要去审讯独轮,不仅是因为要揪出独轮背后的势力,也要给自己个明白。
程征自然是不能同意。
林念的心不硬,可一旦下定决心了,却足够利索干脆,行内话说的“手狠”。她去审问犯人,无疑很合适,但是——
“你的身体才刚好,审讯是一个很折磨体力的工作,他不招,你便不能走。你这样的身体,我绝不放心。”
秦燕荪也不行,她心思很细腻,不如林念那般刚强果断。自从她哥哥秦燕竺牺牲后,她做事总是有些恍惚。独轮是“老革命”了,燕荪压不住他。
虹口是日军的要地,其他同志更不方便接近程公馆,绝不能铤而走险。
想来想去,还是程征自己去。
林念提出了一个要求,她要在旁边的小房间里旁听,小房间后面直通楼梯,她若是累了便离开。程征应允了。
独轮摘下头套,眼见自己从一个监牢进了另一个监牢。心往下重重一沉,这不是来救他的人。
他首先打量自己的所在。
寻常的审讯室常常安着十数盏刺眼的强白光灯,既是一种威慑,也是一种刑罚,灯光一亮,排风扇页缓缓转起来,眼前一片模糊飞旋的残影,好像能把人的魂魄照出原形。
可此处的灯光昏昏黄黄,只照笼了一小片区域。他在铁栏杆里,面前坐着一个男子。因为没有光,男子背后是漫无边际的幽深黑暗,好像浓郁的夜色穿透了厚厚的墙壁,喑哑无声地侵袭进来。
这男子的面容让独轮觉得很是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人没有穿任何标识身份的衣服,只穿了一件黑色长衫,袖口挽上去,露出一截雪白的袖子,没有一点凶煞神情,儒雅俊秀得像是一个误闯进了刑讯室的书生,但是却有种由衷的压迫感。
这男子先开口,声音温和而客气:“你好,王宁副站长。”
独轮注意到眼前的男子作为唯一审讯他的人,身后没有警卫,眼前没有纸笔,甚至没有遮挡的桌子,他便这样随意地坐在那里,全身都袒露在独轮的面前。
作为一个老地下党,独轮也审讯过别人,他在心里暗暗掂量斤两。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这人什么都不懂;要么是他什么都知道了。
很显然,眼前这人绝不是第一种。
不知为什么,独轮察觉到一种无形无声的压力,正是来自于这人的一派闲适的从容与潇洒,这比从前任何一次严刑拷打都令他感到惊惧。
王宁,也就是独轮,终于在电光火石间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
他曾虽未亲眼见过他,但在资料上看见过照片。照片是从前的,故第一眼没有认出来。
程征,他是中央军的程征。
夜莺和黄蜂就是在他身边卧底的。
王宁心念转了又转,为什么是程征这样级别的官员亲自来审讯;程征投降了日伪,怎么能够这样不避嫌地轻易传唤一个共//产//党;他安排在程征身边的夜莺和黄蜂,是否有闻讯前来救自己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女主事业狂人,搞起事业来不想谈恋爱。
第17章 独轮的自白
林念坐在小房间里,这个小房间藏在地牢的石阶之下,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可以藏人,很是隐蔽。里面有专业的窥孔,可清晰地看到地牢里的场景。
这地方就是程征书房下的地牢,曾经关押了她三个月。故地重游,百感交集,身份和经历都大不相同了。
如今她坐在铁栅栏之外,程征却还坐在那个当初与她对峙的位置,耳边恍惚响起他从前的话:“勃朗宁M1906,中国此枪不少……”
她和他的命运,在那以后,又一次交叠了。
她听见外间程征说话了:“王副站长,今天请你来,是想请教几个问题。”
程征很温和,一口一个副站长。他这么客气地讲话,独轮脸上的神情却变幻莫测,还是不开口。
程征问:“除了中统,你可还有给谁做事么?”
他这句话一出,刚才还一副麻木不仁样子的王宁悚然而惊,他甚至拖着残破的身体强撑着半坐起来:“你怎么知道……”
中统是他的靠山,他的底牌,程征怎么能一开始就掀了他的底牌。
“你的两个狱友记性很好,一出来就找到了那家中药铺。”程征笑了笑,淡淡道:“不过,他们在去之前先来找了我。四物汤,很巧妙的暗语。”
“那两个小瘪三……是你安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