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诉(22)
“没错。”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好吧,但我还是有点不懂,我对阿涌就不会这样,我对其他人也不会这样,家人不是应该可以很放松的吗?”
呃,他一时忘了,那是他作为一个爱慕者的经验。
至于家人……
他只能说,“这是一个好问题。”
然后大眼瞪小眼。
咳,“不过你要相信她是真的喜欢你,她亲口跟我说的,她觉得你很好。”
一步一步来嘛,只要知道对方不讨厌自己甚至是喜欢自己,就会慢慢打开自己,呈现自己不是吗?
小孩别过眼,“几点了,是不是快到我们的号了。”
啧,这害羞劲。
坐电梯上去,到火锅店一问,还真是快要到他们了,于是给她发微信。
她回:就来。
一分钟后,她来了,他们进去了。
她还有点害羞,黎想也是,他又不善于调节气氛,乃至于刚坐下的时候,有点尴尬。
于是拿着菜单,一边点菜,一边假装聊天。
点完,又安静了。
他不经意对上她的目光,对视着,对视着,就破冰了。
大人很容易理解尴尬是怎么回事,也可以轻易忘掉,他看了看黎想,小孩还是会在意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看着她跟黎想说道:“刚才的事,我或许以后会跟你讲,到我不再觉得羞耻的时候,现在真的太丢脸了,可不可暂时忘记它?”
黎想看着她,点点头,眉开眼笑。
他觉得好笑,不知道是否该觉得她不聪明,因为明明有很多搪塞过去的办法,大多小孩就是那样被对待的。但显然,她的办法能叫人感觉被尊重的同时,也表达了她自己想要得到尊重的诉求,不可谓不智慧。
有点像猪脑,是“吃啥补啥”的首选,又是骂人的常用语。
所以,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好呢?
不过,她是真的喜欢吃猪脑。
“你要不要试一下?”她捞起装猪脑的小铁笼,看着他:“超级好吃的!”
点单的时候他就拒绝了,本来想再拒绝一次,但是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又想到不知道在哪里见到过的类似“最寂寞的不是一个人吃火锅,而是有人跟你一起吃火锅却不能跟你共享一份猪脑花”的说法,既然,既然……
他心一横,点头了。
然后她笑盈盈地往他碗里运猪脑,然后一脸期待地盯着他。
他,他,他往嘴里送了一口……
还,可以。
可她闪着光问怎么样,那就,很美味了。
黎想听他艺术化的回答,也跃跃欲试。
可她下的是辣锅,“要不再点半份?”她问。
然后又来了半份,本来已经接近尾声的火锅,又咕噜咕噜继续了半个小时。
最后,黎想也爱上了沙茶菌王酱的猪脑。
她瘫在椅子上,像一个自豪的怀孕的准妈妈一样抚慰自己圆滚滚的可爱的肚子,一脸的欣慰和满足。
连带着他也察觉到幸福,他可没想到她看起来柔弱的肚子这么强大,能容下猪脑、鸭舌、牛蛙、毛肚、鸭肠、虾滑、黄喉、鸭血、平菇、香菇、萝卜、娃娃菜、牛肉、竹荪,还有一碗辣椒。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一句老话,能吃是福。
“你笑什么?”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笑了,他看她,“你现在还走得动吗?”
她低头看自己的肚子,半晌,抬头看他,“它说它不想走。”
他被她逗笑了,“你再问问它,还想继续吃吗?”
她又低头,然后抬头,“它说想,但是它怕自己会爆炸。”
黎想哈哈笑,“那你跟它说,不要担心,明天再来吃。”
她再低头,再抬头,“它说,也许明天想吃黎想做的烤鸡。”
他意外,去看黎想,“你会做烤鸡?”
小孩又要得意又要假装不在意,“抹一下酱,然后放烤箱就好啦。”
哦。
她笑,“你明天要不要过来我家吃饭?”
不了,吧?感觉不太合适。
“没有关系的,明天还有一个朋友也来,我爷爷喜欢我带朋友回家。”
他还是拒绝了,下次吧。
她也不再坚持。
眼见吃饱喝足、活跃了一整天的小学生开始面露困意,她提出可以走了,于是他去取车,车他们归家。
还早,他可以走路回家。
他很喜欢一个人走路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又什么都想的感觉,像是闭着眼睛在走路,想唱歌。
走夜路请放声歌唱,是叫这个名字吗,在“暗涌”见过,谁写的来着,李娟,没读过,旁边放着刘亮程,也没读过,小说读的不多,但读过毕飞宇,很喜欢,是喜欢他给人的感觉,读他的时候,感觉他是飞了,听说她也喜欢,听阿涌姐说的,他拿茅盾文学奖的时候她画了一幅画,那幅画他见过,挂在书店的墙上,色彩依旧强烈,画的却是“盲”,《推拿》的电影不知道她有没有去看,他看了,至今小说与电影相辅相成得最好的他认为还是《遮蔽的天空》,她应该看过的,没有哪一个文青不看娄烨,颐和园,不知道她有没有去过北京,去过的话,有没有去颐和园,颐和园太大了,冬天很多人在结冰的湖面上滑冰,他感觉那些冰随时会突然崩塌,那些落在湖面被冰封的树叶很好看,那些树很有故事,给她看照片的话她会不会赞同,听说有两个人去了颐和园回来之后就分手了,想跟她说这件事,一句话,这件事就讲完了,不知道为什么想说,很奇怪,突然有了性冲动,莫名其妙,可能是因为今天看到了她的轮廓和腋毛,台风要刮深圳了吧,想到雨,想做(爱),性这个东西只要一想到就没完没了,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