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诉(10)
过了一会儿,她就来了,看到他,看起来有点意外。
“阿涌姐给我行了方便。”他解释道。
她笑了一下,去抱大福,然后才问他有没有吃早餐。
他答:“吃了。你呢?”
她也答:“吃了。”
然后无话。
他觉得不能一直这样,虽然这样的相处没有不适,但他毕竟是想要他们之间发生反应的。
因为是他想要,所以应该是由他来开始。
于是他问道:“你平时会看哪些书多一点?”
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好像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疑惑,她继续说道:“我觉得你的表达有‘更多’这个含义,我不能说自己读哪些书更多,或许你是说分类,即使是这样,我也说不上来,其实我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看了哪些书,我看书没有规划或者系统性的那些东西,当然除了课业上的学习之外,其他作为消遣来说,都是去发现。所以说,应该还挺杂的。”
“那有没有想要知道什么然后去专门找来看的?”
“当然,我把这归到课业的学习。”
“怎么说?”
“就是把人生当成一门课之类的吧。”她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那你的答案就有点耍无赖了。”他也笑。
“这么一想,也是。”她又笑。
“不过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是说有的时候不会带着目的性去看书的意思?”
“嗯哼。”
“不是去寻找真理,而是去发现真理?”
“应该说,有的时候这些都不是这么重要,真理不真理的,有的时候可以放下。”她说。
他现在感觉到了,来女士说的,她的天分。
“你呢,平时喜欢看什么?”她问。可能是怕他也耍无赖,补了一句:“你知道我的意思。”
真可爱。
他当然不会耍无赖,但也想玩笑一些,“我以为你看到我昨天挑的那些书就已经知道了。”
她果然笑,说:“我以为你只是觉得那些书比较难买。”
“这当然也是的。”他承认。
然后又问她一些画画上的事。
比如说,画画的时候,一定要注入思想和情感吗?
他知道这个问题很蠢,但他真的很好奇她在画画的时候在想什么。
她当然会说不是,也没有告诉他他想知道的,而是说到了现代艺术,以及后现代的解构主义。
他用他那可怜的一知半解的知识努力跟上她,同时默默地在心里拿小本本记下,在不清楚的地方划了一道道横线,打算回去再仔细钻研。在这一刻,真的好羡慕好嫉妒那些十八九岁就写下著作的天才们。
最后还是说到她的画上。
他终于还是问她,“为什么是画画?”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别人说有天赋,然后选择相信吧。”
“来女士也说你在文学上有天分。”
“嗯,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我高中的时候做选择题的事?”
他摇头,然后就听到了她的选择题哲学。
“昨天来老师给了我两个文件袋叫我回家看,里面是我高中的一些作业,当时的我真的太可爱了,所以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问题,要是昨天你问这些我是没有办法回答的。”
“所以你的答案是因为你只能选一个?”
“不是。其实我很久很久没有好的状态了,我怀疑画画这件事,或者说怀疑所有的事,因为我总想不透意义这件事。我不能还没有想透一件事就开始另一件事,比如说文学,我相信到一定程度后,我也会怀疑文学,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再开始一个新的什么吗?我觉得这很西西弗斯,虽然可能人生就是这样,但我觉得不能说服自己。文学,如果我有幸能搞懂画画这件事,我想我会开始。而且,文学天分这种事如果我真的有,我觉得那它一定已经存在在我的画里。画画是我到现在为止唯一一样可以量化的,或者说可以看见的意义,我只能相信这个,不然人生没有办法继续下去。”
明白了。
“我真的在你的画里感受到了文学,虽然我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他说,“我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啊?”
“你当时和另一个学姐被叫到办公室,你说到‘媚俗’这件事。”
“啊……”她笑了一下,“当时挺幼稚的。”
“那时候我刚好在看米兰昆德拉,所以印象很深。”
“不说这个吧,真的是不能承受的年轻。”她笑着说,“有的时候真的想一觉睡到六十岁,醒来就什么都懂了。”
忽然,好像一道闪电通过了他的全身,他颤抖着,说:“我也是。”
然后就听到她说,“甘叹,你真是,叫人羡慕地早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