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番外(672)
“穆清……”江平潮唤了她一声,“你先前说我有该做的事情,那究竟是什么?”
“这不该由我来告诉你,江兄。”穆清抬头看他,“我只知道,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却有权决定自己未来要走的路,若是光明磊落,即便跌进泥潭里,仍是脏不了的。”
江平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忽又问道:“你认为我是光明磊落之人吗?”
“这同样是我说了不算的。”
“谁说了算?”
“你自己。”
江平潮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他缓缓松开手,任那截衣袖从掌中抽离。
穆清对他道了一声“珍重”,转身离去。
这一回,江平潮没有叫住她,穆清也不再回头。
他站在原地,风刀将掌心的伤口撕得更裂,鲜血落在脚边那张朱帖上,污了那行烫金的字。
江平潮低头,轻吻了一下指环上振翅欲飞的鱼鹰,含笑相送,隐忍多时的眼泪终是淌过了脸庞。
他目送她走出自己的人生。
镜中花,水中月,如梦幻泡影。
他也该醒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潜渊
时人尚武,剑器又为百兵之君,故而世间剑客多如过江之鲫,剑法更是五花八门。上至门派论武,下至市井械斗,江湖无处不见刀光剑影,历代剑道高手亦层出不穷,若是一一细举出来,只怕三天三夜不能说完道尽,可要论那巅峰摘星之人,纵观当今天下,莫有胜过步寒英者。
名剑藏锋、天门之主、天下第一人……外界诸人对歩寒英十分尊崇,绛城一战后更是誉满江湖,昭衍身为其徒,即便知晓师父是淡泊名利之人,听多了这些称颂也不禁飘飘然,可没等他心思浮动,便被步寒英拎到孤鸾峰上顶风冒雪挥剑上万次,再不敢胡思乱想了。
饶是如此,少年人难免好奇心重,昭衍吃过教训又去搅扰师父,誓要从他口中讨得一个答案,步寒英被徒弟缠得头疼,索性正儿八经给他上一课。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剑法亦如是。”
步寒英有着“名剑藏锋”的美名,不止因他手握神兵藏锋,也为他剑法超群却不滞招数。他半生纵横中原,半生扫荡塞外,一招一式都是从厮杀实战中千锤百炼而成,不讲花巧也不拒章法,出剑即为破敌,是以快、准、狠缺一不可,偏叫人难以窥出破绽,更无法推测变化。
是以步寒英教导昭衍学剑,从不让他遵循剑谱刻板修炼,以截天阳劲锤锻体魄,辅以太一元气固本守心,又因他年纪尚轻内力不足,督促苦练“无根飘萍”弥补短处,如此五年如一日潜修下来,方才成就了昭衍今日之功。
正因如此,昭衍嘴上不说,心里实有几分过人傲气,尤其在他掌握了“参商”后,天下再无第二式快剑能入得他眼了。
直至今日。
昭衍在说出那句话前,心下已知会使谢安歌震怒,于是话音未落,他便猛地向后一仰,果然避开了迎面拂来的袖摆,可不等他松口气,那一抹玄色陡然绕过,利剑裂帛而出,寒光乍破如飞雪,他眼中未看清剑影,剑锋已逼至面前。
好快!
昭衍进来时特意留心过,谢安歌将剑架与拂尘都摆在右手边半丈外,在二人相隔不到三尺的距离下,他竟没能看清她是如何取剑出鞘,足见这位掌门人身法之疾、剑法之快!
利剑当面,锋芒凌锐,谢安歌一剑出手,身形也随之迫近,她本是身形纤细的女人,此刻竟有巨浪飞冲之势,手腕翻转间剑锋闪动如水花四溅,一刺化七剑,七剑俱为实。
相似的剑法,穆清在武林大会上也曾用过,只是由谢安歌施展出来,威力不可相提并论。
昭衍刚避开了当面一剑,身上又有六处大穴同时被剑气刺痛,他轻叱一声,脚下不退反进,反手拔出藏锋,霎时只听“叮叮当当”一阵锐响交错,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盘,洞外水声与洞内剑声连奏如曲,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双剑相缠相击已有数十个回合。
“名师出高徒,步山主有你这个弟子,的确不负真传。”捉隙之间,谢安歌盯着昭衍依旧含笑自若的脸,忽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无名剑细仅一指,谢安歌用的也是轻剑,可眼下双剑相抵,彼此都觉一股磅礴内力如排山倒海般相互冲撞倾轧,昭衍握剑的手虽稳,额头却已微微见汗,闻言笑道:“谢掌门不吝指点,实是晚辈之幸。”
谢安歌对他的奉承置若罔闻,剑走偏锋荡开一式,复又逆卷而回,流星飒沓直刺咽喉,被昭衍以毫厘之差横剑当下,铿锵短促,余力未绝,倘若昭衍再慢上片刻,这一剑就能洞穿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