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番外(67)
唯一让薛泓碧不解的是,傅渊渟曾说《截天功》有十重境界,教给他的两册功法却都止于第九重,他不认为傅渊渟想要藏私,只是难免好奇。
然而,傅渊渟并没有给他解惑的想法,在考较完毕后便道:“回去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走。”
薛泓碧一怔:“去哪里?”
傅渊渟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身看向水天一线的远方,冷风从湖面吹起,如同死者之手拂过脸颊,带着一种蚀骨的寒意与留恋。
薛泓碧忍不住抬起头,随他一起看去,入眼皆是草木水泽,再远些隐约可见雾锁山峦。
在山的另一边,又有什么呢?
远山之外,千里之遥,有人快马加鞭,顶风冒雪地赶往前方大山。
这座大山远离城池,周遭除却一望无际的草原就是皑皑冰川,常年不化的积雪汇集成海,压得人心都喘不过气来。
七匹马,七个人,当先者是名年轻男子,漆黑大氅在风中翻滚如浪,他一手把缰,一手抱着个锦盒,目光不时落在上面,生怕有半点闪失。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却有一张刀削斧凿似的面容,哪怕昼夜赶路已有数日,身体依旧笔挺如枪,哪怕风刀雪剑扑面而来也不能让他弯腰。
马蹄过处碎雪如琼,他们很快抵达山下,不等勒缰,已有穿着厚实皮甲的守卫横槊阻挡,模样与靖人相异,说出的却是一口流利中原话。
年轻男子早有预料,示意随行者上前递出印信,开口道:“在下展煜,来自栖凰山武林盟,奉家师之命前来拜见步山主,有要事相商,烦请通报!”
守卫查看印信,互相对视几眼,其中一人立刻返身上山,他本就穿着一身灰白外袍,几个起落便与雪路融为一体,眨眼不见踪影,地上更无脚印留下。
见一个守门人都身怀如此轻功,展煜心下微凛,对这位传说中的寒山主人更多几分敬畏,暗暗打了一个手势,身后六人也都安分下来。
好在那人走得快回来也快,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他又像只灵巧的雪貂般冒了出来,道:“山主正在孤鸾峰练剑,请。”
展煜年纪虽轻却颇有胆色,仅带了一人随行上山,马蹄扬起一路碎雪冰尘,越往上越见怪石嶙峋,地势也越来越曲折复杂,若没人带领,恐怕转到死都不一定能找到上下山的道路。
等过了半山腰更是壁立如削,他们只好弃了马,随引路人一同施展轻功,攀附一条碗粗铁索爬上山巅,中途不慎踢落一块岩石,许久才听见回声。
难怪前辈们都说寒山是天门之外第一险。
展煜是方怀远的大弟子,也是最有望成为临渊门下任掌门的人,此番由他携带十恩令前往寒山,未尝不是方怀远有意给他的考验与机会。
寒山占地不小,其间有一谷三峰四瀑,孤鸾峰是地势最高处,不仅只手可摘日月,风雪雷雨也最钟爱此处。
今天正好下着一场小雪,碎如细雨,却不能遮人面目。
然而,孤鸾峰顶却有大雪遮天。
展煜甫一踏上此处,先被飞白遮了眼,几乎以为自己雪盲,等他拉起大氅定睛看去,才发现天空下的仍是小雪,只是在前方雪地上有一人正在练剑。
飞雪之中,展煜看不清那人面目,只见他在这极寒之地赤膊上身,长发被一条布带拢在脑后,手中长剑随心而动,没有固定的剑术招法,更像一场行云流水的剑舞,占据大半背部的玄鸟刺青几乎活了过来,振翼欲出。
寒风飞雪都被长剑带起的气劲吸引聚拢,细如米粒的雪花与剑锋擦过,一分二,二分四,雪花越来越多,在他身周形成了一片漩涡。
似乎察觉到脚步声,他借着旋身之势松开了手,长剑如矢破空而出,钉在崖边一块石头上,剑身连一声震颤都没有,石面却无声裂开了。
展煜这才看清,那竟是一把无锋木剑。
“寒山与中原武林早已立下约定,方怀远让你来做什么?”
捡起落在地上的白毛裘衣披在肩头,那人终于转过身来,一颗眸子便似寒星破空,叫展煜心神一震,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心脏却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四十有八,无论如何也不算年轻了,只是他一身武功冠绝江湖,内力精纯深不可测,除却那十恶不赦的傅老魔,便连他那身为武林盟主的师父也不可与之相比。单看其面目,若非两鬓如霜,说是三十出头也有人信,可惜白壁有瑕,对方残缺了一只眼睛,白布斜斜遮住左半张脸,使得本就苍白的脸色愈显憔悴了。
不知情的人单看表象,只会当他是个半瞎病秧子,哪能猜到这就是镇守天门十二年的寒山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