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未亡人(15)
“卿之,卿之。”
牧宸觉得不太对,抹了抹她的脸颊,有泪,她的声音也带了点哭腔。他有些慌了,将她转过来,“你为何哭了,是不是我强迫你你不喜欢?你若是不喜欢便不叫了,我,我今日只是,只是想见你……不会再做什么了,你别哭……”
他手足无措,一边用袖子给她抹着眼泪,一边哄着。他没见过她哭,她一直都是清清冷冷的,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模样,虽然她总是神情哀伤,但即使在服丧时也不曾流过泪。
“不是,卿之,我很喜欢。”荀言缓了缓,把头埋在了他胸前,“只是想起了,很多往事,突然感触良多,控制不住罢了。”
或许说是往事也不确切,她不知道自己实际活了多少年,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倒下多少次,“卿之”这个加冠之后拥有的表字,她从未有机会叫过。
卿之,她很喜欢,她只希望能光明正大叫出来的那天,能顺利到来。
牧宸稍微放松了些,“那你就哭到累了睡着了。以前都是我在你面前流泪,这一次我终于能将肩膀借与你。”
荀言只是无声抽泣了一会儿,便睡熟了。牧宸看着怀中人,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她并未拒绝他,或许,一定程度上,她也是欢喜他的。
-------------
或许真的通过泪水将很多郁结于心的东西倾诉了出来,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荀言都没在被噩梦困扰,整个人气色好了不少。
皇帝大婚立后,也消却了不少朝臣的担忧,两方修好,后宫有主,若是再有几个子嗣便更好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大婚那日穿着喜袍的牧宸在永安殿睡了一晚,娇俏的西夷王女坐在那里等了一夜也没有等来自己的夫君。
“瑜姐姐,”弥弥古丽坐在御花园中,拉着最近进宫陪她的珠王妃邹氏。邹氏比珠王小了十来岁,是续弦,故而未显老态,仍能看出年轻时的婀娜风姿。“陛下为何,不来看弥弥?我们不是成亲了么,可弥弥却连他的面也见不到。”
邹氏看着这个天真的孩子,她听她说大婚当日陛下不省人事走错了房间直接睡了,她便知道这是何意了。叹了口气,双手包住她的小手,“弥弥,在宫中啊,皇后和妃子都很难见到皇上的,虽然是成亲了,是夫妻,但有很多也只是名义上的。”
自古帝王多薄幸。
“那,没有例外吗?弥弥的阿耶阿娘就很恩爱,难道当了皇帝,就不会成为恩爱夫妻了吗?”弥弥有些受打击。
“恩爱是因为,心生欢喜吧。我们有一句话‘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如果欢喜他,便会想日日见他。可是弥弥,”邹氏拍了拍她的头,又想到自己,堂姐是珠王妃,而自己是他的续弦,他们也算是举案齐眉,但是她知道珠王透过她看的一直是自己堂姐,“弥弥,帝王啊,因为太多因素的干扰,往往无法娶到心爱之人,更无法立她为后。”
释迦牟尼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求不得。其中求不得最苦。
小丫头忽然便抽噎了,“那陛下是不是,有欢喜之人,所以,弥弥其实是鸠……”官话并不利落,她一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成语了。但邹氏也并不想帮她圆上,因为这话亲口说出,太伤人,太痛苦,她也只是个刚及笄的女孩罢了。
“或许陛下有罢,但她断然当不得皇后所以只能藏着掖着。弥弥你做好自己便好了,陛下,”邹氏长长叹了口气,“会看到你的好的。”
阿福本来是奉命来请她们前去用晚膳的,便看到弥弥古丽趴在邹氏怀中睡着了。
“是陛下的传唤么?”
“回王妃,陛下让咱家来请皇后与王妃前去用晚膳。”阿福道。
邹氏看了看怀中的小姑娘,“今日便不了罢,弥弥累了已经睡了。”阿福诺诺称是,正要去回禀,邹氏叫住他,又轻声说了句:“陛下即便不欢喜她,即便是被逼的,多来看她几眼,也好,她也只是个孩子。”
阿福心神一动,他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每个人都有他的不得已与言不由衷,早已没有了谁对谁错。“咱家会转告陛下的。”他便走了。
实际上牧宸这边是午后与荀言对弈了几局,被夸了几句,心情颇好,想着宫中两位女眷本想一起用晚膳,听阿福这般说想来也是自讨没趣了,便也没多想。而阿福久久站在那,他不知该如何在这番情景下转达邹氏之言。
荀言却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陛下理应多体恤皇后些,而不是这般臣突然提起,再去传唤一同用膳。皇后还是个年方及笄的少女,又身处异国他乡,前日使臣离开,她已再无依靠,陛下若是再冷落,让人家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