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瞳(54)
为什么呢?安南山是他师弟,姜采篱是他师妹,安松岳是他未来的女婿,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安松岳深吸一口气,道:“你知道吗?我父亲去世的时候,跟我母亲说‘等师兄到了,安氏便能保全了’。我母亲将我堵在密道里时,跟我说,去找顾伯伯,他会给我们报仇。”
他将嘴唇咬出了血:“是不是很荒唐?”
沈醉觉得命运的手翻云覆雨,捉弄的都是可怜人。他一时无语,半晌,问他:“清泉呢?要告诉她吗?她这般待你……”
可她毕竟是仇人之女。易地而处,若自己是安松岳,恐怕也做不到心无芥蒂。他话说了一半,立即住口,觉得这个问题对于安松岳来说,太过残忍。
安松岳苦笑:“她这般的简单又干净,我不想跟她说这些。安氏的灭门之仇,怎么算都算不到她头上。等她醒了,我就去找顾族长了结此事,之后她恨我怨我还是想杀了我,都由她就是。”
他想起小时候他追着顾清泉跑,顾清泉张口闭口都是顾隐。在她心里,她爹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大好人,她从小的愿望就是长大能成为跟她爹一样的人,顶天立地,守护四方。
他不忍心告诉她这些。将来无论是什么结果,就由他自己承担罢。
沈醉叹了口气,心想,对清泉来说,跟你反目恐怕也不见得比跟她爹反目要好多少。他还在替他们的将来忧心,忽然听见安松岳问他:“宋兄呢?你不是去追他了吗?”
这回轮到沈醉苦笑了。
他将宋晚身死,自己跟宋炎闹掰了的事讲给安松岳听,安松岳感慨半天,觉得这世间之事,当真无常。
他劝沈醉道:“扈西来毕竟是宋兄的亲师弟,又是宋姑娘的心上人。如今尚无确凿的证据证明菀兮是他所杀,他又矢口否认加害过宋晚前辈,要叫宋兄立时便杀了他,的确是有些为难宋兄了。”
沈醉也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
算了,过几日便回中正山找他。他又不记仇,自己豁出去这张脸不要,说几句好话,总能把他哄回来。
话说回来,自己已经走了这么些天,也不见他来找自己,这小狼崽子也忒没良心。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
宋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先是没了义父,后来又没了义兄,如今成了一棵在凄风苦雨中随风飘摇的小白菜。
这棵小白菜心里还惦记着他的前义兄,想着他的寒毒翻来覆去发作了好多次,保不齐哪次就醒不过来了。他看着他就这么吊着一口气,比自己吊着一口气还难受。
他去了镇兕塔。
***
钟鸣晚上在药房鼓捣他的那些宝贝药材,听见有人敲了两下门,紧接着便闪进来一个黑色人影,吓得他差点叫出来。
宋炎来了。
钟鸣抚着胸口缓了老半天,埋怨他道:“小炎你干什么?舅舅年纪大了,禁不起吓。”
宋炎连忙道歉,沉默片刻,又道:“我偷着来的,您别叫他知道。”
钟鸣听沈醉说过这几日的事,已经唠叨了他好几日,见宋炎来了,拍拍他的肩膀,道:“那小子从小就护短,圈起来看着的人从来不让别人欺压半点。菀兮那丫头打小就伺候他,突然叫人给掐死了,他心里难受,做事又一向冲动不考虑后果。我说了他好几天了,他就是嘴硬不肯低头,其实心里早后悔了。”
宋炎苦笑,是吗?割袍这样的事,真的只是因为冲动吗?
钟鸣见他不说话,脸色白得吓人,绕着他转了两圈,道:“你这是去干什么了?不过几天没见,气血亏得这么厉害。”
宋炎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吃不下饭。”
钟鸣心道非也非也,拿这话来搪塞一个大夫,这不是开玩笑吗?下一刻果然见他拿出一颗珠子来,那珠子晶莹剔透,通体泛着红光。
钟鸣大惊:“你竟然去了镇兕塔?”
他顾不上去取炎火珠,强行搭了宋炎的脉。
他丢了半身的血。
怪不得脸色那样白。
钟鸣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强迫他坐下,翻了两颗丸药给他吃,叹道:“也就是你命硬,要是换个人,流了这么多血,早去见阎王了,就算是爬也爬不到药王谷来。”
宋炎勉强笑了笑,道:“没什么,我打小血气就挺旺的。那怪物怕我的血,浇点上去能烫焦一大块。”
这下钟鸣可真生气了,冲他吼道:“那东西能杀就杀,不能杀就算了,你还给自己割肉放血,你当人血是井水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流光了喝点水就能补回来?他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吗?”
宋炎被吓得不敢吭声了。
钟鸣见他窝在椅子里委委屈屈可怜巴巴,不忍心继续骂了。他翻箱倒柜地给宋炎找药,零零碎碎塞给他一大把,内服的外敷的甚至还有泡澡的时候放在香汤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