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枝/望周枝(152)
直到工作的事慢慢步入正轨,徐承礼后来才知道,周枝那段时间也没比他轻松到哪儿去,明明自己在实验室的项目和待发表的论文中分身乏术,却还能抽空陪他一起跑项目、改策划改到半夜。
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人,把时间安排地像流水线上的机器一样满,这么多年如同一杆顶着重压前行的天平,不给自己留半点喘息的空间。
关键是,非常不听劝。
徐承礼瞅了眼窗外漆黑的夜空,直接将周枝面前正在使用的电脑合上,对上她错愕的目光,懒洋洋地指了指头顶,“节约用电,你知不知道公司每年因为你们这些加班员工的内卷斗争多交多少电费,再看看外头———”
他偏头一指,“那几个新来的因为你还在加班所以不敢走,再说了,公司的企业文化可从来没有加班文化这一条。”
“现在,请拎着你的包,出门右拐坐电梯到停车场。”徐承礼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冲外面几个人挑了下眉,几个人顿时心领神会拎着包给周枝打样似的飞快走远了。
他回头,笑地一脸邪肆, “老板我亲自送你回家。”
被他这么一打岔,周枝原本凝重的心情顿时舒缓了点,她其实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不然稍静下来,想到的都是那天晚上和秦徵发生的事,空气一样无孔不入,只待她松懈,蚁噬一切自控和理智。
她没想到时过境迁后,挽留这样的行为会发生在她和秦徵之间,更预料不到,秦徵居然会向她提出类似复合这样的请求。
一切发生的太过猝不及防,周枝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已经做好了被他冷落、无视甚至报复的准备,但他却拆开了看似坚硬的外表,将柔软的一面奉于眼前。
云夕交映着脚下宽阔的路,原本高不可攀的太阳,突然降临在她身边。
这样强烈的反差,让她无所适从,也让她更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对秦徵的行为有多过分。
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她都在伤害他。
与其一直被这件棘手的事情困住手脚什么也做不了,倒不如先岔开它做点别的让脑子更清醒的事。
这是她惯用的方式,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挤压在一件事上,把另一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的事放在一边,不去深究也不去思索,只等焦躁的情绪冷却,以逃避的形式来粉饰表面的平静。
虽然很无能,但她想不到别的办法。
不得不承认工作是麻痹她最好的方式,人一忙起来就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那天以后,周枝再也没见过秦徵,那些话似乎只是酒精错乱下的一句戏言,酒醒之后的理智归位,他一定很懊悔和她说了那样的话。
那之后一切归于旭日升起时的风平浪静。
年关在即,周枝也没之前那么忙,闲下来的时候会和同事一起看电影、逛街,偶尔还会和他们分享圈子里的匿名八卦,生活充实又简单。
这会她刚吃完饭正在午休,连通一楼前台的座机电话突然响起。
周枝从睡梦中睁眼,只听那头传来一句:
“小周总,有人找您。”
通往楼下会客室的路上,周枝一时想不到谁会来找她。
直至推开门,看到一张熟悉的憔悴面孔,她神色瞬间冷下来。
陆嘉曼冲她抿起一抹笑,只是笑的比哭还难看,周枝大概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来找自己,除了谢知吟,还有什么能让她大动干戈找到她面前来。
周枝站在门边,眉眼不带任何情绪,淡淡看着她,没有上前一步,明显不愿意多待。
“我是来替谢知吟向你道歉的。”陆嘉曼态度诚恳,站起来朝周枝俯下头,“她去学校找你的事,我事先不知情,如果知道的话,我一定会拦住她的。你也可以认为我在为她开脱狡辩,毕竟我确实做过这种事。”
周枝没心思看这对母女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在她面前唱戏,索性转过身就要离开。
“周枝,你先别走,我有话想跟你说。”陆嘉曼跑上前拉住她即将推门的手。
周枝看了眼被她握住的手腕,眼皮抬起,陆嘉曼立刻松开手。
“之前的事都是吟吟不对,你怨她怪她都可以,可是你不能连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也毁掉啊。”陆嘉曼说着说着隐有哭腔,“当年你让你男朋友逼她道歉退学,她都认了,也算是为梁廷那件事付出代价,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肯放过她,连她维系生活的工作都容不下,你就这么恨她吗?”
周枝只觉得可笑,眯眼看着面前声泪俱下的陆嘉曼,她来替谢知吟道歉,结果话里话外全是对她的指责。
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周枝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陆嘉曼的话明摆着透出这几点令人啼笑皆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