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建议他静养,能少走动就少走动。
阿银为他撑伞,周宿手里兜着鱼食儿,漫不经心地往湖里拋,讥诮地瞧着花纹各异的鱼争抢。
那鱼层层叠叠,翻涌成浪,他没什么趣味地再抛一把,有点走神,走神时又会想到叶青尧。
阿银注意到先生捏轮椅的手忽然收紧,根据他的观察,先生应该是在想叶坤道了。
他会这样想,是源于自己大胆的猜测,毕竟先生只有在叶坤道那里吃了瘪时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先生,雨大风凉,咱们回吧。”
周宿没应声,阿银想再劝时,院门外跑进来人,对方气喘吁吁,浑身湿透,看到周宿犹如看到希望。
老宅子里的人可都知道周宿有多要紧叶青尧,这几天虽然没过来,可每天都让人来过问叶青尧的饮食起居,还特意把自己院子里的阿金送来,可见重视。
“先生!”
那人来不及平复呼吸,急促说:“叶家二夫人气势汹汹来咱们宅子里,看着是要找叶坤道的麻烦!您快去看看吧!”
初听许莉昉,周宿眼眸轻眯,身体略前倾,下意识要站起来往外走,可手扶轮椅那一刻,他突然恢复镇静,又慢条斯理靠回去,随意而淡的冷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今天就是被许莉昉打死,他也不会过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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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你叶青尧!你今天要是不跟我回去救芊芊!我现在就出去散播你的身世!我要让淮江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信仰的叶坤道有多么龌龊!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正所谓狗急跳墙,大约就是形容许莉昉这样的人,如果叶芊芊再醒不过来,她会更加无所顾忌,不管和谁都要来个鱼死网破。
这在以往,对于叶青尧禁忌般的身世,嚣张如她也不敢轻易对外人诉说,大家族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既然叶家已经放弃叶芊芊,她还顾什么大局?一起丢脸好了!
可让许莉昉失望的是,她没有在叶青尧脸上看到一丝一毫,哪怕一丁点的畏惧。
从进门到现在,她站在这里骂了已经半个小时,要不是这宅子里的佣人拼命拦着,她早就冲过去打烂叶青尧那张脸。现在,她居然还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许莉昉快被折磨疯了。
“叶青尧!”她这一嗓子吼出来,吓得阿金再次死死抱住她,唯恐这胖妇人冲过去伤到叶青尧。
“你到底怎样才救我的芊芊!”
叶青尧笑了笑,和许莉昉的歇斯底里完全相反,她声轻笑柔,娴静文雅:“可能叶家的人没有跟二夫人说清楚。很简单,只要你跪着来求我,像这样。”
她端起一杯茶,轻轻地刮里面的叶沫儿,笑言:“给我敬杯茶,我就考虑让叶芊芊醒过来。”
“你欺人太甚!”许莉昉气得跳起来,努力想推开正在拦自己的佣人,真恨不得过去掐死她!
“你卑鄙!”
“叶青尧你卑鄙!”
“你不配做修道之人!”
叶青尧神闲从容地喝着茶,欣赏她的跳脚,真是比戏文还有趣,她轻轻笑了笑。
这样的眼神和笑,让许莉昉屈辱感强烈。
她一个长辈,竟然给侄女儿当了一回小丑,怄得她火冒三丈,胸口直痛,搜肠刮肚的骂人话还没来得及说,阴戾戾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把人捆起来,游街送回叶家!”
终于来了!
阿金在心里惊叹。
叶青尧抬眸,许莉昉回头,都看到周宿坐在轮椅里,被阿银推进屋。
他瞧着是病刚好的样子,慵懒靠着轮椅,双腿盖薄毯,养着一身病气,也就长出些病娇羸弱,散发奇特而邪冷的好看,和叶青尧从前给他的评价再次吻合。
像只男妖。
“周宿。”许莉昉直直的愣住。
她是忌惮周宿的,他虽然和叶原关系不错,可就连叶原都没有把她放眼里,更别提周宿。
这是淮江城里没人敢与之抗衡的存在。
她今天跑来他的宅子闹事,是凭着想救女儿的一腔孤勇,现在被他盯着,才感觉到害怕。
周宿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浑人。
“绑。”懒洋洋一个字音,屋外走进几个强壮的男人把她摁住,用绳子绑住四肢,强行的带了出去。
当然,被带出去时,许莉昉并没有老实,但她的高声叫嚷只会让周宿不耐烦。
“堵上嘴。”
于是,许莉昉的嘴巴被胶带封住。
屋里安静下来。
叶青尧看着周宿,周宿也在瞧她。
阿金和阿银知情识趣带着其他人离开。
屋外雨声震撼,屋内倒静寂流淌。
周宿的目光定在她脸庞,细细看,慢慢瞧,瞧够了,才撇开。
“没出息。”一声淡嘲,不知道是在说她,还是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