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苦难起源,她的不幸塑造者,逍遥法外这么多年,是应该来个了断的。
她穿上素白裙子,坐在镜子前郑重地挽起每一根头发,插进头发里的簪子上只有一朵白色的山茶花做装饰。
她从来不需要化妆也会美得惊心动魄,今天却更隆重地为自己描眉,涂好口红。
走出屋子的时候,大家都在外面等她,看到她的装扮,愣了一愣。
白裙子,头上也别着一朵白色的花,像是送葬,可精致的妆容却像迎接什么即将到来的喜事。
这一刻,他们在青尧身上看到些复杂深沉,但又极其恰当的矛盾,竟有种壮烈决绝的凄美。
“真的要一个人去吗?”梓月问。
虽然这事从昨晚就决定下来,但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叶青尧笑了笑,“他指定我一个人去,带上你们的话,玉奎会有危险。”
她仰头看朝阳,身姿挺拔如松,“如果我不能回来,就将我葬在可以眺望淮江的地方,不必带我回去。”
她洒脱,总在绝望里淡淡然,无所畏惧,宁折不弯,才有了她如今的坚韧顽强。
她虽然已经会在意周宿,但她始终是自己,不被任何人牵绊,不为任何人违心停留。
胥明宴忽然想起她的桃花,那样顽强的生命力,就像叶青尧自己,任何时候都迎接风雨,从不畏惧风雨。
她的确要比逆来顺受的叶珺娅好了太多太多。
有此一女,她应该会安息吧。
叶青尧推开门,昂首走出去,留给他们两个字。
“走了。”
她背影清瘦,但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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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郊外的破败老房子建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叶青尧到的时候,想起周霖驭曾经告诉过她的往事。
当初叶庭琛找了这样一个荒郊野地想烧死她,是不是因为过去没有成功,现在想弥补当年遗憾,所以又定在这样的鬼地方。
她推开枯败腐朽的门,踩着地上的枯叶和灰尘,闲庭信步一样的往里走。
走完破房子的每一个地方,都没有叶庭琛人影。
叶青尧不着急,找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垂眸静等。
一个小时后,她才听到脚步声传来。也不慌乱,慢悠悠抬起眼,看到逆光而来,鹤发童颜的男人。
倒也不愧是能让叶珺娅冲破禁忌也要在一起的人,哪怕已经年老,但甚至俊秀精致,眉眼处,和叶青尧有几分相似。
如果周宿在这里,一定可以认出他就是当初那个给自己算卦,告诉他得了相思病的道士。
叶庭琛其实早就来了,只是一直暗中观察叶青尧,她真的一点不着急,也不害怕,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在自家后花园闲逛。
近看她更像叶珺娅,但和叶珺娅的温顺可人不一样,她就像玉石,看着纯洁无暇,其实坚硬无比。
父女俩静静地对视,叶庭琛淡淡噙笑,叶青尧神色温淡。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真的像一家人。
叶庭琛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这么沉得住气,他先开了口,笑得很温柔:“我在来的时候已经吃过毒药了,我们今天一起下去陪她好吗?”
玉奎曾经对叶庭琛的评价是:偏执的疯子。
今天见到,叶青尧觉得形容得很恰当。
她不动声色,叶庭琛继续说:“你也别想着逃跑了,我不会放你离开的,我在这世上已经活够了,每天都很痛苦。”
他垂了垂眼,叶青尧看到他的白发,看到他露出的想念和哀伤,“我每天都很想她,可我怕就这么去的话她会不见我,要是带上你的话,她肯定会愿意见我的。”
他露出渴望的模样,走到叶青尧身边握住她的手。
如果说叶青尧是天生体寒,手脚冰凉,那么叶庭琛就如同死人一样,在触碰着人时,带给人的感觉是阴森渗骨。
他充满希冀地轻声问:“好不好?”
他以为叶青尧一定会害怕,指责他,谩骂他,那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杀掉她,可是她竟然温柔笑起来,同样握住他的手,“好。”
叶庭琛愣住。
叶青尧取下头发里的簪子,放在叶庭琛的手里,握着他的手,用簪子最锋利的地方抵在自己的咽喉处,“爸爸打算,从哪里刺进来呢?”
爸爸?
她喊他爸爸?
叶庭琛的瞳孔有些轻微扩张。
叶青尧浅笑:“还是像当年那样一把火烧死我,看我在火海里翻滚,就像我母亲那样,被烧得血肉模糊,浑身黑漆漆。”
叶庭琛猛然松开了手,喘着粗气后退,像是看鬼一样的看着叶青尧。
叶青尧笑了笑,“我其实也活够了,从小到大没有感受过任何父爱母爱,我每天都想找到你,每天都想与你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