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86)
莫时弼说的话不无道理,道德底线高的人,有他自己的一套做事方式。
就像从前, 她救罗文作一命,要求是罗文作杀她全家,罗文作都没答应,就算建立在那些人杀起他来毫不手软的基础上,他认定的想法, 毫不松动。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他尊重这个社会制定的生存规则。
话事权被攥在更强大的人手里,没办法,谭山崎只能退而求其次,依了他的planb,送这群人进监狱。
几年过去, 事情换了一桩,话事权还是在罗文作手里。
伴随着露天钢琴的轻快演奏,谭山崎趴在餐桌上,庞大的树冠将周围覆盖一层浅浅的树阴, 远处的天边是橘色的晚霞, 一连串的路灯接连亮起,飞鸟在天际盘旋。
又想起那几年,罗文作说她就像是夏日的蝉, 从早到晚不知疲倦地叫个不停。
真想回到过去啊。
她叹了口气, 碾拧着手中的薄荷叶。
晚上九点钟,派对逐渐到尾声, 准新娘要休息。莫时弼还要留在那处, 明儿一早赶着做伴郎。
罗文作要赶回酒店开会, 顺道将她载回去。
回去的路上,她依然蔫蔫的,手攥着安全带,斜靠在车门边。
窗外月朗星稀,夜风吹得树叶飒飒。高速道上不时有车经过,你来我往地赶超。
她胳膊肘搭在窗沿上,指骨推着太阳穴,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出来的?”
重逢后,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没道理。
“谭小姐怎么总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罗文作似乎轻笑了一声。
车子依然开得四平八稳。
“可以,真厉害。”她拍了拍手掌,语气却没有一点起伏。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出来了?”她又问。
“我真的不认识你,谭小姐。”罗文作言辞语气恳切。
“真行。”她略一点头,语气硬绷绷地。
俩人之间再度恢复平静,唯有风声与车载的噪音。
忽然间,谭山崎解了安全带,整个过程迅疾,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罗文作瞬间黑了脸,手肘抬起往外一推,戳到对方锁骨窝上。
谭山崎闷声一哼,回到位置。
“停车。”她说。
“怎么了?”
车子滴答滴答的响起来,提示副驾系安全带。
“罗先生不是不认识我?我又何必再坐你的车。”她拍了拍车门,“大家都别玩了。停车。”
“这里是高速。”罗文作终于语气不善。
“乐意在高速下车。”谭山崎心意已决。
“你喝酒了?”
“快一点。”谭山崎不耐烦。
“我送你回去。”他无奈道。
“不要逼我碰你方向盘。”谭山崎声音平静。
“……”
双方沉默地持续了几秒钟,罗文作妥协,打了灯,缓缓停在路边。
谭山崎板着脸,迅速下车,没了皮衣的笼罩,橙黄路灯的照耀下,那条白色的吊带小短裙衬得她身段凹凸有致,前挺后翘,白皙长腿彷佛晕了柔光。
车门砰地一声,罗文作也下了车。
见她蹲坐在路边,看着来路的黑暗,缓缓吐出一口气,绕到边上,打开副驾。
“我受够你这样了。”她忽然出声,费解,“不知道为什么你可以轻易忘掉,但是我忘不掉。”
罗文作手一顿,还是将皮衣拿了出来。
“可能你年纪大,经历得多,对怎么度过接下来的人生,已经很有经验了。”谭山崎没拒绝他的皮衣,盖在膝盖上,却也依然没看他,“但是我能回忆起,轻松活着的日子,只有那三年,所以我就只能抓着那三年不放。”
总结成四个字:没有盼头。
说她见过太多,曾见过世界黑暗面之一,可那些对她的生活又没有任何帮助。
无论如何。
“你还小,路还很长。”罗文作低哑声道。
可这话她需要吗?
正常家庭长大的小孩不该是这样的,罗文作心想,那该是怎样的?青春期盼望着跟暗恋的男孩子谈一段恋爱?不行。考个好成绩去个好大学,这个倒是可以,可惜他的小女孩儿没有上过学,没关系,她足够聪明,学任何都很快,文凭于他们这些有钱人来说,并不很重要,只要她健健康康的,不犯法,罗文作就要烧高香了。
不需要。
谭山崎胳膊肘挨在皮衣上,托着下巴颏,斜仰着头看他。
“你教教我,路该怎么走?”
罗文作一时哑口无言。
他可以怎么说?
他已经给她指了一条路。
没有文凭找好工作,又没有足够的钱去创业,在当今社会下确实可以说是一条路摸黑走到底,她要怎么样才能迅速过上富裕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