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有游船,缓缓悠悠晃荡而行。
不知哪儿在唱小曲,咿咿呀呀的音调悠扬婉转。
阮苏茉和段西珩找了个还算安静的地方,并肩坐着看夕阳。
他们安静坐着,仿若误入人间烟火,被迆逦黄昏笼罩。
前方有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推着坐轮椅的老爷爷走过,老爷爷虽然腿脚不便,但是精神看起来不错。
推着他的老奶奶步伐缓慢,偶尔跟他搭几句话,两人一说一笑,很恩爱。
阮苏茉看了他们好一会,出声说:“段西珩,以后你老了,我也这样推你出来散步。”
段西珩:“……?”
他无奈一笑:“你希望我坐轮椅?”
“啊,那还是不要了。”阮苏茉想象了一下他们老了然后段西珩腿脚不便的场景,立刻摇头,十分认真,“万一你需要挪位子,我背不动你怎么办。”
“你千万要健健康康,腿脚利索。”
段西珩忍不住笑,低沉的笑声在胸腔震动。
阮苏茉伸手捏住他两颊,捏得他的脸都变了形。
她瞪着眼:“有什么好笑的?”
段西珩摇摇头。
阮苏茉还是没松手:“不好笑你还笑,我明明在说这么认真的事。”
段西珩将她的手抓住,拿下,唇边还是带着笑意。
怕阮苏茉又有什么小动作,他直接握紧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顺便说:“笑你可爱。”
“……”
切。
可爱还要你说嘛。
阮苏茉哼一声,不跟段西珩计较,反正他握得紧,她收不回自己的手,就干脆由他握着了。
风吹竹叶,晃动出声。
夕阳愈发温柔。
时间过去许久。
“段西珩,你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我摔伤了,你背我离开学校。”
阮苏茉突然提起这个,回忆起六年前的事,目光放远,望着远处黄澄澄的天边。
“那天的夕阳,跟现在好像啊。”
段西珩沉默几秒,“嗯”了一声。
他当然记得。
那天阮苏茉在体育课上摔跤,小腿摩擦在粗糙的塑胶跑道上,雪白的皮肤被蹭出一片血痕。
段西珩见到她的时候,她腿上的血让他不自觉地揪起心。
娇气的女孩眼底已经漫上泪水,强忍着哭腔,说自己想回家。
段西珩第一次请了晚自习的假,陪阮苏茉回去。
先前摔倒的时候阮苏茉还崴了一下,往校门走时,她跟在段西珩身后,一瘸一拐,走得艰难。
向来冷淡的段西珩在几步之后停下,没有回头,只蹲下来,向身后的她露出后背。
“上来。”他说。
阮苏茉停下脚步,愣了好一会。
那时候他们一点都不熟,段西珩刚到阮家,吝啬地连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
九月初的风拂过校园小道旁的银杏叶,打着圈儿地拂动少女的心。
阮苏茉小心翼翼地趴到段西珩的背上,双臂不知该怎么放,只能别扭地悬空,手指抓紧他校服衬衣的领子。
大约是感觉到这样的姿势容易摔下来,段西珩沉静出声,提醒她:“手,抓紧。”
“……噢,噢。”
阮苏茉应着声,表情懵懵的,手臂移过来,搂住了段西珩的脖子。
段西珩站起身,将她背起来。
她很轻,身形娇小,背着并不吃力。
阮苏茉的脸颊碰触着段西珩衣领,温热的鼻息往他脖颈里钻,她浑然不觉,只感觉到自己胸膛贴着他的背,好像能感受到他背脊与肩胛的凸起。
他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干净,清冽,隐隐约约。
阮苏茉第一次被人这样背着,摔痛了的委屈又袭上心头,她低下头,把脸埋在他后颈那儿哭。
段西珩感觉到了她的眼泪,滴落在他皮肤,打湿校服衬衣的领子。
他手臂绷紧,有些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在他背上哭,而他的心,也跟着淋了一场雨。
司机已经在校门口等,走到校门口用不了五分钟。
短暂的路程,短暂的亲密,还有那短暂的映入眼帘的橙黄夕阳,都镌刻在了彼此记忆中。
……
“段西珩,你会不会觉得以前的我很娇气?”
回忆起过去,阮苏茉眉眼闪动着,睫毛垂下,颤得如同蝶翼。
她问:“你以前……会讨厌我吗?”
阮苏茉已经没有看段西珩的脸,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她很紧张,觉得自己耳边嗡嗡作响,开始害怕段西珩的回答。
“我以前总强迫你,勉强你,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连我妈都说我太任性……”
她把头垂得很低,声音也跟着低下去:“所以,你是不是……”
段西珩静了一瞬,开口时,蕴在声线里的颗粒像摩挲过阮苏茉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