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观雪见他愣神，以为他不懂，便耐心地解释道：“这是活死术，很多年前师尊教我的。只要用白玉莲藕做出人的模样，它就能变成一具躯壳，可以承载失去肉身的妖魔鬼怪人神。因为上古时候天天打仗，每天都在死人，所以师尊才自创了这种术法。后来天下太平，也就没了用处，今早小狐狸忽然问起，我想它应该喜欢，就做了一个。”

楼观雪做的是小狐狸的模样，因为该没有灌入法力，所以没成肉身，但却已经非常逼真了。

忽然，白浮想起什么来，问他：“白玉莲藕不是蓬莱才有吗？”

“嗯，我今日去借的。”

白浮点点头，“这样啊。”

可心里又觉得奇怪，师尊最喜欢白玉莲藕，也就给自己造肉身的时候大方些，怎么会舍得外借呢？明明就没有多少。

结果第二天，白浮就从通天镜里看见了满地狼籍的蓬莱山，跟他身受重伤不得已闭关修炼的师尊。

那一瞬间，白浮脸色煞白，顾容在他魂海里笑得惊天动地：“你觉得楼观雪嘴里的借，就真的只是借吗？”

白浮咬着嘴唇没说话，在心里默默计算回蓬莱的时间。

二十几天，还有二十几天师兄的魂魄就养好了，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时间一晃而过，二十多天过去，锦囊里的魂魄已经完全凝聚成型。

白浮的计划便幵始实施。

这一日，正是鬼域结界破损之时，神界大半神仙都在鬼域上空等着阻止妖魔出世，于是天庭许多地方便出现了漏洞。

顾容就是算准了今日的漏洞，再有白浮暗中辅助，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逃离了三十三天。

出了南天门，他听见白浮在魂海里叫他：“你出去小心些，我怕神尊知道你跑了，过来抓你。”

“放心，他不会来抓我的。”顾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悦，没有半点逃匿时该有的胆战心惊，甚至有心情跟他玩笑：“这么紧张，你待会要是出不来，不会哭鼻子吧？”

那头的白浮愣了下：“什么？”

顾容扭头望了眼天边红霞，那里云翻浪涌，波光诡谲，是鬼域结界破损时最后的征兆。他勾起嘴角，问白浮：“你说楼观雪觉得你更重要些，还是觉得鬼域妖魔出世更加重要些？”

白浮没听懂他的意思。

直到顾容笑眯眯地说：“你其实根本逃不掉的，有人告密，玄夙将你要跑的消息早早告诉了楼观雪，他其实在你从下界回来时便知道了。他大概……只是想看你被戏耍后会是身份表情吧。我若没猜错，他现在应该已经回三十三找你来了，不如，你回个头？”

白浮正要踏出一榭天的那只脚，彻底僵住了，面色难看地望着本不该出现在门口的人。

他颤了下问：“你……不是被天帝叫去封印鬼域了吗？”

楼观雪的面色不比他好，甚至更为难看，沉声问道：“你要去哪儿？”

“……”白浮袖中的手一下子就握紧了。

来不及撒谎，楼观雪已几步上前，伸手大力握住他的手臂。从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头次失了态：“你想趁我不在，离开对不对？”

白浮抿嘴不语。

楼观雪视线扫了一圈，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又白了一层，哑声问：“小狐狸呢？你让他先走了？”

白浮终于鼓起勇气，抬头跟他对视，无比认真：“是的，我要走，要带小狐狸走，神尊，我想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之间各不相欠，以后各过各……”

“我同意了？”楼观雪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从来淡漠得看不出半分情绪的眸子，此刻红得滴血，“你追了我整整千年，你说你喜欢我，现在你却告诉我各不相欠？凭什么？凭什么千年的感情你一句轻飘飘的各不相欠就能抹去？”

白浮语气很软，态度却非常强硬：“神尊，那是我的感情，是我追了你一千年，不是你追了我一千年，我现在不想追了，为什么不可以？你好霸道。”

白浮不再理会愣住的楼观雪，从怀里掏出双生铃，难得还能跟他解释两句：“我要走了，离了魂魄这副肉体就会腐烂，你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这段时间，叨扰了。”

这是一个被伤害了无数次也会选择原谅的傻子，即便到了现在还如此懂礼貌，会为自己的久住而感谢。

然而楼观雪想的却是：“你对谁都这么客气，你原谅伤害你的顾容伤害你的青女伤害你的所有人，为什么独独不肯原谅我？”

“我原谅你了啊。”白浮瞧着他，眉眼间带着稚子般的理所当然：“我只是不喜欢你了而已。”

楼观雪甚至来不及生气来不及质问，白浮刚说完，双生铃便已生效，他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