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调整完后，抬起头，猝不及防撞上一张极美的面孔。浓烈张扬，艳绝靡丽，红色的袍子正随风而动，满头墨发倾泄如瀑，滑落在雪一样的脖颈间。

他身上只有红黑白三种颜色，却艳绝夺目得叫人神魂颠倒，那是不该属于天界的绝色。

“神尊。”

他上前替他擦去血迹，语气似乎甚是怜爱苦恼：“那糖果不好吃吗？我看着很甜呢。”

神尊僵住了背脊，闭眼道：“抱歉。”

顾容却瞧着他，笑容甜蜜而又凉薄：“为什么要跟我道歉？我是你什么人？”

神尊薄唇张合，却说不出来，痛苦地垂下眼，哀求他：“别这样。”

顾容的神色却在一瞬间凌厉，一把抓过他：“别这样？我怎样了？楼观雪，难道不是你先背叛我的吗！我在烟花之地受尽折辱时，你在哪里？你在陪着你的小美人风花雪月好不快活！”

他猛地扬起手，却发现手中空空，没有半点法力，本该汹涌的丹田如今平静、平和、平庸。

是了，他身上没有任何法力，就是个废人。

顾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一下子泄了力气，安静下来。他收回手，半晌后问：“为什么要救我？”

“抱歉。”他依旧还是这句。

顾容看着自己的手，漂亮，但软弱，他面无表情道：“我当年不该遇见你，也不该爱上你，我是魔族最厉害的少主，而现在，我是个废人。”

“东阳真君第一次在阵前见我，说我是魔君榻上最美的玩物，于是我便将他打得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问他，还觉得我美吗？”

神尊心口极疼，说不出话，也听不下去了。

“别说了……”

可顾容偏要说，还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现在，他骂我千人骑万人睡，我既骂不回去，也打不回去。”

“我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在凡界受尽凌辱，你却告诉我你找错了人？”

“如果是别人我也就认了，可你却找了个傻子。怎么？故意羞辱我是吗？羞辱我是个傻子，为你放下魔族抛弃一切被天道劈得魂飞魄散最后还要被你像条狗一样一脚踹开是吗！”

这就是花顾容，霸道强势凶狠凌厉，软弱二字跟他毫无关系。

遇山劈山，遇海劈海，天道劈他，他就想要撕了这天。

但就是这样的他，修为尽废，失去了所有。

白浮上诛仙柱那日，顾容就醒了，他一掌一掌地拍向神尊，撕心裂肺地问他：“我的法力呢？我的法力昵？去哪儿了！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为什么我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玄夙站在门外，他还是十来岁的模样，长不大了。他听着里面熟悉的声音，摸着怀里的小狐狸，忽然之间觉得，里面那个人好陌生，真的是他心心念念的母亲吗？

他听见母亲说：“帮我！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做个废人！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把我的修为还给我！”

他听见父亲说：“好，我把其他魔族的修为夺给你。”

“不！”他听见母亲声嘶力竭地拒绝，“我要白浮的！我要他的修为！我要他全部的修为！我只要他的！”

“……好。”

门外的玄夙垂下了眼睑。

这是他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流露出难过，没了昔日的孤僻冷漠，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双亲在世，却活得如此孤单落寞。

父亲不爱他，母亲……似乎也是的。

在神尊关他进锁妖塔前，玄夙去了趟一榭天。

他看见白浮卷着袖子在给小花仙翻土，石桌上放着书籍，是凡界识字用的，小时候白浮也用这书教过他，还给他削过一把木剑玩，后来都被他母亲扔了。

玄夙觉得他该告诉白浮一切，然后让他离幵这里。

他迈了进去。

白浮刚好抬头，看见他愣了下，笑着问：“你是哪位神仙的仙童？”

这人依旧想不起他，不论见他多少次都会忘，玄夙已经懒得生他气了。

白浮疑惑地看着面前如冰似玉的小少年，一身玄衣，冷漠孤僻，问了也不做声。

“倘若你爱的人要拿走你的修为，你可愿意给他？”

“愿意啊。”这问题但凡个正常人来回答，都不会是这么个奇葩答案，“我可以重新修炼，如果他要，拿走便是了。”

玄夙便不说话了，片刻后，冷笑一声：“你们可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到底是我多事了。”

这回都不用神尊动手，玄夙自己回了锁妖塔，甚至还将结界加固了。

他从前一心想要出去，但现在却只想一辈子待着这里。

他将自己亲手封印住了，再也出不去了。

可是小狐狸却总是来找他，在外面软糯糯地喊他：“神龙大人，我又来找你了，爹爹给了我糖，你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