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放肆

“再玩几日，我们就回去了，好不好？”

小凤凰正坐在凳子上看桌上的酒，楼观雪不许他多暍，所以只给他倒了一杯，暍完后觉得味道很不错，但有些没过瘾。现在酒壸就放在跟前，可他不知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再偷暍一口。

他正想的入神，没留心楼观雪的话，随口应付：“好啊。”

楼观雪正在整理床褥，闻言扭过头来。

——没人比他更了解小凤凰敷衍人时的语气。

“小白，我说的是回山上，你也觉得好吗？”

“回山上？”

小凤凰终于听进了耳朵，扭头望着他，不解道：“为什么要回去？我们在这里不是挺开心的吗？”

楼观雪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垂了下眼皮，转身继续收拾床褥，口中装作不在意地问：“你在山上难道不开心么？”

小凤凰立即道：“开心啊！”

楼观雪忍住口中那句“可你觉得无聊”，顺势答道：“所以我们要回去，你难道忘了？小狼崽还在山上，我们只托小树精照顾它三天，你甚至还没有给它起名字。”

这话勾起了小凤凰的记忆，他想起来自己在山上还有牵挂。

可牵挂之所以是牵挂，只是因为相隔山海。

所以他笑着提议：“没关系，神尊你法术高强腾云术也厉害，一个时辰就能把它们都接过来了，我们可以一起住在凡界。”

楼观雪沉默着，放在褥子上的手，顿住了。

“小白。”

就在小凤凰奇怪他怎么不说话时，楼观雪背对着他，轻声问道：“你很喜欢凡界对不对？”

小凤凰莫名其妙：“当然，难道神尊你不喜欢吗？”

“你喜欢热闹。”

小凤凰想起楼观雪的性子，恍然道：“神尊你喜欢安静，不喜欢别人打扰对不对？你是不是觉得凡界烟火气重，会影响你清修？如果是这样，神尊你其实可以不用陪着我的，我一个人也可以在凡界过的很好。”

这句我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成功让楼观雪面白如纸，手脚僵直。

他最怕的事情，就是这个人不需要他，对他没有牵挂没有归属，为了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将他抛弃。

本来他不该害怕的。

这就是他创造的世界，无论凤凰在山上还是山下，其实都不算离开他。

可是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不在了昵？

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也留不住喜爱热闹玩乐的他了呢？

或者更可怕些，如果有一天他想起了一切，想要回到那个真实的世界、想要寻找属于他自己的天空，那他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是有答案的。

几十万年前，花葬烈就做出过选择。他为了六界苍生，为了他爱的这个世界，选择了用自己的生命去封印鬼域万千妖魔。

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以为是楼观雪背叛了花葬烈，以为他为了成为天道神使成为神尊不择手段欺师灭祖。可事实怡恰相反，是花葬烈抛弃了他，抛弃了他两个徒弟，为了他心中的大义跟天下。

花葬烈身陨前夕，魔宫里已经大乱。

楼观雪以非常手段稳住人心后，便马不停蹄赶往花葬烈的寝宫，想要护住这个被众神逼入绝境，还天真地妄图救世的人。

“我不会放弃的！哪怕是死，就算是魂飞魄散，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六界毁在我面前！”

楼观雪停在门外，他听见里面杯盘落地的声音，他的师尊正怒不可言地冲另一个人咆哮。

准备敲门的手停住了。

他在奇怪里面的人是谁。

自从众神讨伐魔界以来，不少人都劝阻花葬烈归于神界，花葬烈却当众大笑，说他可以臣服神界，但他不会臣服弱者，那群连鬼域妖魔在干什么恶心勾当都看不明白的白痴，不配得到他的归顺！

——鬼域妖魔妄图征服六界。

这话在六界眼里就是笑话，尤其在众神眼里，他们认为自己法力至高无上，而鬼域不过弹丸之地，哪里来的胆子跟本事？

最重要的是，众神不能亲手砸了他们普渡众生的招牌。

鬼域妖魔年年上供从无反心，他们怎么可能会为了花葬烈三两句话就轻易出兵，最后养肥了魔界，最后还背上个滥杀无辜的罪名。

不值当，尤其花葬烈的威胁与叛逆远胜于鬼域妖魔。

他们始终认为，这是花葬烈挑拨离间妄图坐收渔翁之计。

对此，楼观雪始终深信花葬烈。

不单单是因为这人是他师尊，更因为他自己就曾在鬼域呆过，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鬼域那群妖魔的狼子野心。

房里像是正被一通乱砸，全是物体倒地的声音。花葬烈不知是砸累了，还是没东西砸了，过了会儿，里面突然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