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好像又听见了烛龙愤怒的声音：“它是你的天劫！它会让你万劫不复！它会要你的命！”

“杀了它！你应该杀了它花葬烈！”

杀了他吗？

杀了这个自己一手养大，养了一万年的徒弟吗？

如果他想的话，只要现在伸出手去，他就可以掐死这个孩子，让他魂飞魄散于六界，让他灰飞烟灭。

苍白的手伸了出去，落在白皙纤弱的脖颈上。

“师尊……师尊你醒过来好不好？你醒一醒啊师尊……”

那个哭泣的孩子，已经在找刀准备剜自己心头肉了。

花葬烈的手停住了。

最终，轻轻落在肩头：“观雪，凤凰是死不了的，世上没人能杀的了凤凰，就连佛都没有资格杀凤凰，除了天道。”

“你想飞升成神吗？想不想，成为最至高无上的尊神？”

“来，踩着你师尊的尸骨，你就能成为天道，成为尊神，成为主宰六界凌驾于诸天神佛之上的帝君！”

楼观雪哭着摇头：“不，师尊，我不想，我想回家，我只想跟你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说完红光一闪，楼观雪瞪大眼睛。

满天神魔俱惊。

凤凰自裁了，他居然用他徒弟的天命剑自裁了！

花葬烈握着的右手摊开，破碎的魂魄如点点星光散去，照亮了两人湿透的面庞。

楼观雪在萤火般的星光里，看着花葬烈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透明，越来越触碰不到。

“师尊？”

“观雪，为师走了。”

就在花葬烈彻底消失那一刻，整个天地巨变，不周山倒，南海水溢，金色阳光破开云层，血雨滔天的战场上盛开一大片白色花海。

天边紫气东来，青鸟鸣唱着梵音围绕起舞。

“快看！他！他好像长大了！”

随着那人的声音，所有人都看向了楼观雪。

原本还是孩童身形的他，此时却突然开始疯狂长大，变成少年、青年，顷刻间便已长成一个成熟男人的模样。白袍玉带，一袭墨发绸缎般委顿于地，交织缠绕在脚下生出的莲花瓣上，莲花如同宝座般将他托起。

楼观雪抬眸，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淡漠疏离，清冷入骨，端的正是无欲无求四字。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杀了满天神佛报仇时，楼观雪起身走向高台，头也不回，毫不留恋。

脚下步步生莲，周身法相无边。

就在这一刻，有人忽然醒悟过来，惊恐地后退：“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早就算计好了！他想拿魔尊祭天！能杀死凤凰的只有他自己，他骗凤凰给他献祭！给他铺路！”

话音刚落，整个妖魔两界都炸了锅。

“无耻！”

“混账！”

“卑鄙小人！”

“你怎么对得起魔尊！”

面对声势浩大的讨伐，初登神尊宝座的楼观雪只是微微垂眸，随后说了一个字：“诛。”

于是无需神佛动手，整个妖魔两界便几近覆灭。

从此以后，南极神尊之名威震四方。

掌六界生死，诛八方邪祟。

楼观雪踩着他师尊的尸骨，登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这六界再无人可欺他。

时间在杀戮中飞逝，千秋万代湮灭在沧海桑田。

万万年过去，上古众神依次羽化。

只有被天道选中的神尊，依旧在三十三重天屹立不倒，看花开花谢，潮涨潮汐。

不知是过了多久，某年瑶池宴会，天帝恭敬问他：“神尊，听闻上古时候，魔族始祖乃是六界绝色？”

他脑海里浮现那人的面容，点头：“举世无双。”

“听闻现今的魔族少主亦是绝代风华，不知道他二人相比，谁更胜一筹？”

人闲久了就容易干很多从前不屑去做的事，于是回答不出的楼观雪便去了趟魔界，隐在暗处看了一眼那位据说嚣张跋扈的小少主。

只一眼，他便愣住了。

沉寂万万年的心，突然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从未有过地疯狂，几乎是震耳欲聋的心跳。

“师尊……”

凤凰六道轮回，不死不灭的传闻是真的。

楼观雪看着熟悉的人，几乎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

他想将那个人抱在怀里，想搂着他。

他想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再也不要离去。

楼观雪对花葬烈的感情很复杂，复杂到可能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复杂到厌恶青女的存在，可妄图占有的同时却又毫不犹豫地利用背叛。

如今繁华落尽万年孤寂，他又从这复杂的占有里沉淀出背后的真相——他喜欢这个人。

他想拥有他。

可是天道要的是一个无情无欲绝对公平不容任何私心的神尊，于是一道天雷劈下，魔族少主便被劈得元神出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