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霜表情怪异地瞅了一眼陆逢舟。

陆逢舟的手正放在桌上，男人五指苍白修长，好看是挺好看，就……看着也挺眼熟。

洛云霜在这种时刻终于开了口：“逢舟是吧，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洁癖实在严重的话，不必委屈自己。”

陆逢舟默然几秒，才缓缓开口：“不会。”

洛云霜若有所思。

就这态度，好像与大饶质子不太一样。

比那位质子温和一点。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唯一认真吃饭的人大概只有姜意一人。姜意身为鬼怪，对包间内的气氛感知相当敏感。她一边吃着饭，一边用好奇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打转。

大概是三个人心里都有事儿，谁也没在意她。

于是姜意就托着下巴看她哥姜择秋使劲拱火，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陆逢舟几乎处处都是毛病。而她妈妈洛云霜洛女士每被拱火一次就会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两眼陆逢舟。

至于陆逢舟本人——

半敛着眼眸，看似沉静又温和。

却也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姜意：“……”

一顿午饭在半个小时内终于结束了，姜择秋按照洛云霜的意思先将洛云霜送到了琴行。姜意对洛云霜的琴行非常感兴趣，跟着一起下了车。

姜择秋和陆逢舟对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跟着一同进去了。

洛云霜看着好奇地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的女孩，轻轻拍了下姜择秋的肩膀，示意哥哥带妹妹好好逛一逛。姜择秋脚下步子微一顿，洛云霜这个要求多少有点难为他，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

但洛云霜这番行为摆明了说要和陆逢舟单独聊一聊。

姜择秋便点点头，转身走了。

角落内，洛云霜站在一把瑶琴前，这并非她参加节目所用的绿腰。姜令渊为这个琴行花费了很多心思，起码就洛云霜知道的所言，他应该把文老那边的储藏室翻空了。女人纤细的长指轻轻碰了碰瑶琴的弦，微笑道：“我一直觉逢舟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陆逢舟：“……”

陆逢舟知道洛云霜在试探他。

事实上刚才姜择秋拱火而起，对他性格的各种形容足以引起洛云霜的怀疑。

他敛下眸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最终还是一点头，低声道：“贤妃。”

说来也挺好笑的。

洛云霜被大晋子民指着鼻子骂妖妃，但洛云霜当初入宫，皇帝给她的封号却是贤妃。

洛云霜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指尖顿时用力地按在了琴弦上，脚下的高跟鞋更是微微一侧，发出很清脆的声音。这点动静其实算不上多么响亮，但还是将姜择秋和姜意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洛云霜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陆逢舟，回头对儿子和女儿笑：“没站稳。”

“出去聊？”

“可以。”

琴行隔壁的小巷子内，洛云霜再次认真端详了眼前站着的年轻男人——

在经过一顿饭的相处之后，她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这人真的是大饶质子。

“你和以前不太一样。”

记忆中的大饶质子陆逢舟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自从皇帝的命被她握在手里之后，她经常能听到这位质子的各种消息。他不再隐忍，在这十年间欺辱过他的人几乎都被他斩落刀下。皇帝作为大晋一国之主，自然看不得有个敌国质子在自己的皇宫内肆意妄为，她亲眼见到过皇帝将刀狠狠刺进了陆逢舟的心脏处。

那时候洛云霜并不明白为什么陆逢舟会放任皇帝这么做。

以洛云霜对陆逢舟的了解，他想捏死皇帝都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可他却放任了那把长刀直插心脏，甚至将他捅了个对穿。

随后她便看到了那一世最难忘的画面。

本该就此倒下的质子依旧站得稳稳当当，他清隽的眉眼里流露出点点烦躁，随手就将刀从胸口拔了出来。那一刻血流奔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愈发浓重，偏偏陆逢舟是稍微白了白脸色。

他将刀扔在地上，低声笑了。

说了一句：“还是没死。”

少年眉眼间的戾气和自嘲无处可藏，像极了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在意识到深渊外的世界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时，又失望地回到了深渊。

和现在的陆逢舟截然不同。

陆逢舟深刻明白洛云霜的这一句‘你和以前不一样’是什么意思，他薄唇轻轻一抿，视线落在隔壁的玻璃大门。大门被关上，只能看到女孩坐在瑶琴前的模样。姜意像是在低头摆弄价值不菲的古琴，可就在陆逢舟看过去时，女孩也抬起了头，两双漆黑的眼睛对视，陆逢舟注意到姜意的红唇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