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不慈悲(34)
“哦?”高礼帽吐了口水烟,像是来了点兴致。
“小姑娘,你可知道,偷黑市掌权者的东西,被发现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罗婉阡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我不怕。唯一的要求,我想先预支一部分约定好的薪水。”
“哈哈哈哈哈……”
高礼帽大笑起来,连说了几个好字。“好啊,老赵手下的那几个废物都是胆小怕事的,一听到乔家的名号差点吓得尿裤子,没想到还是一个小姑娘最有种。”
他倒是真的立马就打了一串数字过去,想了想,又递过去一张消磁卡。
“什么通往坟墓的小路,你这名字实在太晦气了,我给你改个名。”高礼帽嘴里叼着烟嘟囔,“干脆就取个中间字吧,温婉顺柔,嗯,这才像话么。”
罗婉阡离去的脚步顿在门口。
良久,她背对着满屋的全息虚拟繁花,轻声道:“好,谢谢您。”
*
很久之后,罗婉阡依旧会想起那一天。
如果当时她鼓起勇气拒绝了那位高礼帽老板,那么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
还是说,依然会如同那个“晦气”的名字,她只会更加快速地走上那条通向死亡的道路?
其实倒不怎么疼。
真的不是特别疼,跟之前在老赵手下因为犯了一点小错就挨的打差不多,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只不过看上去比较惨烈而已。
漂白剂兑了水,很轻易地便冲洗掉了一地的碎肉与血污。水被染成粉红色,呈现出来的色调竟然还有些好看。
被迫留下来处理现场的几个黑市弟子嘴里骂骂咧咧,一边不要钱似的往地上冲水,一边道“真他妈是到年底了什么人都有,不长眼睛摸到乔大人身上来。”
“行了,少说两句,这人大概率是‘猴孩’”。另一名黑市弟子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将两只被砍下来的手掌捡起来,叹息一声。“你看她的手,也是可怜人,要不是没有选择,谁会愿意来偷乔大人的东西?”
“啧,你的债都还完了?有时间可怜别人,先可怜可怜我们自己吧。”
另一人给了他一下,将尸体残肢用黑袋子装着,利落打包扔去了植物培养土壤改造室。
很久之后,罗婉阡依旧会想起这一天。
她睁着眼睛躺在一处像是实验室一样的培养皿中,一名头戴防毒面具的修士正在试图将一株什么花插进她的眼眶里。
罗婉阡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从修士口中发出一道不可思议的惨叫,竟是连面具都顾不上屁滚尿流地逃离了房间。于是罗婉阡慢慢坐起来,刚想要伸手将插进自己眼球里的花拔/出来。
她沉默地望向自己两节手臂上,血肉模糊的断截面与空荡荡的手掌位置。
从实验室走廊里传来的人群喧闹不绝于耳,突然防护门被大力推开,几名全副武装的修士各个手握武器如临大敌。
罗婉阡翻身从试验台上下来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搜索着背后的走廊,计算着突破重围逃出去的可能性。
然而当血肉模糊的空荡荡手腕断截面不小心触碰到了第一个冲上来的修士之际,她眼睁睁看着在凄厉惨叫声中,修士血肉灵气被掏空,竟是转瞬间化成一张皮囊。
洁白整洁的实验室,几息之际,宛如炼狱。
罗婉阡面部爬满狰狞可怖的面纹,如魂灵般行走在走廊上。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在尸体中转站的最后一间隔间里找到了自己的两只手,上面的血肉都已经被剐蹭得只剩下一点皮与碎肉连接在骨头上。她干脆扯下那层皮,像是安装什么玩具一样,将掌骨重新装回了自己的手腕上。
咔嚓的骨缝摩擦声响起,罗婉阡反复弯曲着指骨,如同她曾经所说的,比任何人都要更灵活。
*
罗婉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自己房间的门上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最近去哪了,哥哥很担心你。
她转头望向左手边的房间,门缝里透出一小点备用电源的光,似是隐隐传来几道细微的交谈声。
以往她听不见这些声音,但今天罗婉阡听得清清楚楚。
那间总是紧闭着门的房间里,传来的分明是一道正在讲解剑谱招式的陌生男声。
她站在狭小出租屋的黑暗中,盯着那抹从门缝透出的光,轻轻眨了下眼睛。
她没有买到那把标价为1482.38的二手剑,在两天之前,那柄剑以更加高昂的价格被一名世家出身的修士买下给他的小儿子砍着玩——世家子弟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当剑修,只不过是买来做玩具的——而她的账户余额显示为1463.25,这里面满打满算加上了之前高礼帽打进来的买命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