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半句再见(89)
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巨大的悲痛涌上心头。
他在那个‘第二天’,弄丢了他心爱的晏晏。可是这么多年来,晏晏仍然自苦自困于那个晚上,耿耿于怀,哪怕在这样意识不清的时候,仍然记得他没有打出的那通电话,叫他如何不痛。
许多次,他都梦到言笑哭着质问自己,为什么抛弃她?每次醒来无限的悔恨,远比不上现在她当面问他时的心碎,胸口如被击中一般,痉挛了一下,他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尖处。
“对不起”,他是无力的,他除了说对不起,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如果可以,他愿意交换自己的一切来换取一台时光机,在那个十月,一定会顺着她不跟她吵架,即使吵架了,在那个第二天,一定给她打电话。
他嘶哑着声音,又唤了一声‘晏晏’。
快七年了,没有人再这样叫过她。
仿佛七年前那个无限度宠她爱她的人终于穿过时空来到了她的身边,可以任性可以撒泼,她这些年的悔恨孤苦、倔强心酸终于有了可以发泄的地方。
她滑下椅子,抱着当年的章程,头倚在他脖子上,终于嚎啕大哭。
章程跌坐在地上,让言笑抱坐在自己身上,紧紧抱住了,不敢闭眼,一闭上眼泪就掉出来。
哭得这样委屈伤心的言笑,叫他如何不落泪。
他除了恨自己,还是恨自己。
他记着许多责任,不敢违背大义,却唯独忽略了,他对言笑的责任。
她那时还那么年轻,不谙世事,是如何捱过接踵而至变故和绝望的?
他不敢想,一直都不敢想,只是恨极了自己。
再后来,到她毕业时,远远看着她,已经清冷倔强,不再似往日热情任性,笑靥如花了。
也是那时,他才领教到无尽的相思和再也来不及的悔恨。
有一次和时巧吵架,才知道言笑去过他们的婚礼现场,他当时震惊心痛,如万箭穿心。
后来跑去找彭博,彭博不愿意告诉他任何细节,他无法求证言笑当时如何从希望走向绝望,他只觉得自己欠她太多太多。
从前说的爱她,在事实面前,都是虚妄,终究不及她爱的万分之一。
叶云曾经指责过他抛弃言笑,他虽心痛悔恨,当时却并不完全认同,觉得他们是吵架分手。只是那些小事不值得分手而已,却不是谁抛弃了谁。
再后来,再细细思量往事,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认为真的是自己抛弃了言笑,可是说来荒唐,他又怎么会抛弃他的晏晏?
可又确实丢了她。
如今,言笑悲痛莫名的哭声,一刀一刀割在他的心上,每一声都是对他的控诉,对他的惩罚。
她抽泣的时候,他的心像弥散的山雾一样,空虚无着落。只能抱紧一些,再紧一些,好填补弥合些微的空隙。
过了很久,言笑或许哭累了,呼吸逐渐均匀,趴在他肩头睡着了。
七年了,他才抱回怀里的人,重温旧梦,那些久违了的却又熟悉的甜蜜幸福涌过来,他连心尖都在叹息。
在妆发小姑娘回去之前,章程请她帮忙订了这家酒店的房间。
言笑睡得很沉,一大早到现在,她又困又累又饿,确实需要一场睡眠来补充精力。
地上又冷又硬,不能久待。章程抱着言笑去客房,动作轻柔,生怕弄醒她。
等帮她盖上被子后想起妆发小姑娘交代的,说言笑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又半扶着她喂了点水。
本来准备去餐厅给她点餐,却发现言笑紧紧握着他的手,根本不让他离开。
稍微掰一下指头便十分不满,皱眉哼唧。
他躺下,隔着被子把言笑半拥在怀里,伸出手指,轻抚言笑的眉间,将眉毛展平,然后痴痴的看着她,觉得言笑的样子,像变了,又像没变。
言笑是被电话吵醒的。
她接了电话,房间里暗暗的,只一盏夜灯露着微弱的光。电话那头说,“这是您的叫醒服务,您起来了吗?”
言笑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对方又说,“那半个小时左右给您送餐过去,您看可以吗?”
“好”,言笑说。
挂完电话,言笑复又躺下,意识慢慢回拢,头脑越来越清醒,盯着天花板看了两眼,这才猛然坐起来,细细回想。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旧时事旧时人,醒来有些许的惆怅。
再往回想,好像自己在化妆台边睡着前,身边只有那个妆发的小姐姐。
她打电话过去问,说后来是她的朋友陪着她的,一位先生,高高的,看着有些严肃,当时非常不爽的样子。
言笑无奈,想起赌气地彭博,问“是不是三十出头,穿着比较商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