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化鲸(16)
全是缄默的疲惫。
他纸箱没封口,里面是些易碎的陶瓷和玻璃制品。姜思鹭将东西一样样的移到茶几上,有个纸袋装着碗筷,她小声说:“厨房在那边。”
男生便站起身,把纸袋放去厨房位置。
再回来时,姜思鹭轻咳一声,准备说些什么打破寂静。
未料段一柯忽的问:“你元旦回北京么?”
她顿了顿,反应过来,轻声说:“回的,要回去看姥姥。”
段一柯点了点头,也没说出什么下文。
于是两人又陷入沉默。
没一会,箱子里的东西便都清干净了。姜思鹭认出他的水杯,将水杯和自己的在茶几上并排放到了一起。
她的小王国里骤然出现这么多男款物品,竟然不显突兀。
还剩书包和拉杆箱,应该要收去卧室。于是姜思鹭站起身,语气尽量轻快:“走啊,带你去看下卧室。”
段一柯来的时候天色还亮,只这么一会,窗外就起了暮色。说来也巧,他们见面的时间,总能碰上日落。
给他留的房间比姜思鹭的卧室略小,但是窗户都是按她喜欢的落地式样设计。本来是当做书房用的,段一柯要来,她就把东西都清空了,只留了一张书桌和一张床。
上海的冬天难得晴朗,夕阳从窗外洒进来,给洁白的墙面镀上淡淡的金。书桌上留了个细长的浅绿色窄口花瓶,里面插着一朵向日葵。
房间空荡,却不冷清。
男生呼吸不自觉的一滞。
把那么多书清走也花了不少时间,姜思鹭多少有种献宝心态。见对方不说话,她心提起来,开始担心是哪里不合心意。
可惜段一柯没说不喜欢,也没表现得很喜欢。只是沉默着走向书桌的方向,目光似被向日葵吸引。
隆冬季节,一片金黄撞进眼,是他意料之外的明亮。
姜思鹭不明所以,只觉得对方陷入无端沉默。正要离开时,一声“谢谢”传入耳中。
回过头,段一柯站在书桌前,身上因为那通电话而起的戾气散了大半。夕阳被窗户分割成几何形状,沿着地板缓缓移动,最终落到了他身上。
于是他站在光里,重复了一声:
“谢谢。”
或许是收拾家花了太多体力,段一柯搬进来的第一晚,姜思鹭睡着的比想象中早。
半睡半醒间觉出口渴,她起身去客厅倒水。人刚睡醒,看什么都是黑乎乎的。姜思鹭摸索着走到客厅,脚步一绊,手下意识地往前伸——
扶住了什么。
说软,细触之下又挺结实。指尖所触布料柔软顺滑,顺势滑落低处——不是,这地方的曲线,怎么有点……
像腰啊……
姜思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摸到的是什么了。
她在黑暗里陷入僵硬,一时也不知自己人在哪,该去哪,后半生的前途在哪。
半晌,一道男声从她头顶响起:“摸够了么?”
作者有话说:
码字作者嘴角浮起笑容。
第8章
半晌,一道男声从她头顶响起:“摸够了么?”
姜思鹭狠狠甩了下脑袋,然后把手收回来。
“黑灯瞎火的,”她嘴上强撑,“站客厅里,我还当个衣架呢。”
“哦,”那道声音移远了些,“我出来倒点水,谢谢你夸我身材好。”
姜思鹭:……
不是,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自恋?
还是真像路嘉说的——去学了四年骚话,毕业了?
羞愤之下,她水也不喝了,匆忙回身,一头扎进卧室,将门反锁。
手指摸索着墙面,一点点攀上灯的开关。
橙色鲸鱼,开始在天花板上游动。
背靠着门,外面的声音十分清晰。她听到段一柯在客厅走动——他动作很轻,落到她心里却犹如擂鼓。
要命了。
那是段一柯啊……是段一柯诶!
姜思鹭没再关灯,垂着肩膀走到床前,便脱力地扑倒。
脸落进枕头,许多中学时代的记忆,也在脑海中溅起。
高中的时候,她和段一柯坐了三年前后桌。但整个高一,其实都算陌生人。
段一柯甫一进校,名声便从高一传到高三。姜思鹭犹记,高一那年他们的教室还在一楼,窗外时不时就有慕名来看他的学姐,以及初中部的学妹。
当时校内贴吧就有传言,他爸爸是导演段牧江,妈妈是90年代红极一时的演员祁水。两人结婚后,祁水便退出影坛,相夫教子,再没什么作品出现。
段一柯继承了他母亲的样貌。最夸张的日子——比如圣诞,再比如情人节,班里同学的一大乐趣就是看各班的女生前赴后继的来递情书。
而姜思鹭,永远是那个沉默着坐在前排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