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化鲸(159)
他因为这种变化而对孟琮有些回避。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孟琮特有的那种温文尔雅的声音。
“喂,一柯,在忙吗?”
他看了一眼半掩的门,放低声音:“还好。”
“还好就是抽得出时间,”对方笑了一声,“晚上来吃个饭吧。”
晚上……
段一柯蹙起眉。
晚上是想和姜思鹭好好吃顿饭的。
但对方话里似乎压根没有段一柯会拒绝的意思,话里不留空隙地继续安排:“《狮子》的投资商今天来北京,想主创和主演都来吃顿饭。我让助理和你沟通下时间位置……”
最后一句话语气有些微妙——
“你打起精神。”
打起精神?
段一柯一愣,对面已经挂断电话。紧接着,门后轻响一声,姜思鹭也拿着手机出来了。
“顾导,今晚我不行啊,”她皱着眉,“我有什么好去的啊……女主演人选未定就叫我去??你啥逻辑啊??”
段一柯隐约听见对面传来一句:“那一群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吃的啊,干吃啊。”
他也皱起眉。
再然后,对面又是一句:“你放心吧,段一柯也去啊,你俩一起。”
姜思鹭脸色变得不大好看了。
她看了段一柯一眼,“嗯”了几声,断了通话,随即抬头质问:“你什么时候答应的?”
段一柯有些无力:“我还没答应,孟琮刚打电话和我说的……”
“那他就那么笃定你去?”
两个人对峙片刻,姜思鹭避开眼神。
“算了,确实不好推,”她说,“我再陪二柯一会儿,咱们打车回家吧。见投资人,还是得收拾下。”
送二柯回笼子的时候,它用爪子勾了下姜思鹭的衣服,眼里带了泪。
两个人心里都不大好受,连带着回程的车里也显出沉默。
姜思鹭去看猫的时候是素颜,晚上化妆,化得有些烦躁。带耳坠的时候忽然发现耳洞有点长上,半天没通开,嘴里“嘶”了一声。
段一柯走到梳妆台前,顺了下她耳边发丝。
“我来吧。”
姜思鹭沉默片刻,把耳坠递给他。
耳坠是祖母绿的,很配她今天的裙子。段一柯手指捻了下她薄薄的耳垂,看见后面渗出些血丝。
“要不别戴了。”他说。
“你从后面通一下吧,”姜思鹭低着头,“消下毒就好,不疼。”
段一柯沉默片刻,还是按照她的话去做。
手拿开的时候,耳坠的重量显现出来,坠得耳洞往下撕裂。段一柯用消毒棉片在后面按了好一会,总算不见血丝继续渗出。
他心里莫名烦躁。
“换一个轻点的?”
“都戴上了,别的也不配这条裙子。”
“那换条裙子。”
这句话说完,寂静淹没了房间。
天色已晚,卧室陷入昏暗。
姜思鹭起身,嘴角微微勾了下。
“段一柯,”她说,“你倒是什么都能换。”
他被堵得说不出话。
临走前顾冲又来了电话,先说投资商晚点到,自己一会带着松球,和孟琮早半小时入场。又说孟琮还不知道他俩的关系,一直就以为是普通朋友,不建议段一柯和姜思鹭表现得过分熟稔,最好分头进包间。
姜思鹭开着外放,忍不住笑了声。
“我俩平常也没表现得那么熟吧?”
顾冲一阵“呵呵”。
“你觉得哪样算熟?他每次看你那眼神,都快拉丝了。”
姜思鹭脸上的笑逐渐消失,抬头望向段一柯。
对方靠在玄关处等她,神色没入黑暗。
从内蒙回来,他好像又瘦了一点。肩膀上的伤也不知好没好全,今晚大约是要喝不少酒的。
她又有点内疚。
他也不想去。
冲话筒那边说了声“好”后,姜思鹭挂掉电话。段一柯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她走过去,手攀上他肩膀。
长裙上坠着小小的钻,在黑暗里也反射出微弱的星光。
他手掌抚上她后腰,顺着脊骨向上,然后按住她的肩胛骨。
他也听到了顾冲的话,开口时,语气很孩子气。
“我不想和你分开进。”
“没关系,你先去吧,”姜思鹭说,“投资商还没来,孟琮他们肯定有事要嘱咐你。我么……估计就是个作陪的,不重要。”
他很想吻她,又怕弄乱了她的口红,最终只能在额头蜻蜓点水地碰了碰。
“走是一起走的,”她说,“笋仔到了么?我过去在车里等十分钟。”
段一柯点点头,握住她的手腕。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北京城华灯初上。
姜思鹭一直觉得,北京这座城市,本质上是个文化名城。想搞繁华都市,结果一切都建得庞大而空旷。金碧辉煌的楼宇遥遥相望,不显得纸醉金迷,只衬得人如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