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成了汪总的心尖宠(342)
但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不会放声痛哭了,连痛苦都表现得尤其克制。
最近一次痛哭是前几天在救护车上,他边哭边说爱她。至于这次突然掉眼泪是因为什么,其实他也说不清楚。
他把自己的脸颊搁在她手心,鼻音浓重,眼睛早就红透,说出口的话却依然不敢加大音量,好像生怕扰她清梦。
“一开始我在想,没关系的,等你醒了之后我们就成家,我什么都不要了,我真的什么都可以丢掉,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健康平安开心快乐,我就足够了。你想留在国内继续管理经营Before Dawn也可以,我就给你打下手好了,你需要我的时候可以随时来找我,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当你的挂件,想回英国也可以,但是冉冉……”
但是真的没关系吗?如果连最基本的健康平安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呢?这还能叫没关系吗?
那些毒素对她来说随时都有可能产生致命的威胁,他不敢想象真正失去她的情景。
如果不告诉她,未来某天她突然遭受威胁,她也还是会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出了大问题;
如果告诉她,这对她的心理健康势必会产生严重负担,本就承受着巨大压力的精神又要被迫雪上加霜,他也怕那个活泼开心的郁芃冉再也回不来了。
是,他是要对她保持坦诚,但是这真的是一道根本没有正解的二选一的选择题。
一方面是精神被摧残,一方面是未知的彻底失去,他根本无法抉择。
从小到大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哪怕那时候他坐在救护车上死死抓着她的手盯着仪器面板上各项异于正常值的体征数据,她当时轻轻地回应了他,所以他还能察觉到希望的存在。
但是现在呢?医生的话就像被宙斯派去啄食普罗米修斯的猎鹰,用尤其锋利的鸟喙一点一点狠狠扎着他的皮肉。
他真的不想在乎了。
什么裴氏,什么股价,什么天衣无缝的缜密计划,他都不想在乎了。
正如她说的那样,他也想要很简单很普通的生活。和她在一起的普通生活就可以了,小小的房子,小小的车,不那么受人关注的职业,以及一屋子书。
夏天开好恒温空调,哪怕躺在客厅地板上也不会着凉感冒,就这样拥抱着看夜空中的星光点点或者外面的车水马龙;
冬天可以再添一个壁炉用来烤火,煮一锅热腾腾的奶油玉米浓汤,两个人裹在一条毯子里看电影或者读书。
他的要求真的太多了吗?多到上天非要夺走一些本该属于他们两个的美好的程度吗?甚至要剥夺她的健康吗?
他不理解,也想不通。
他真的太贪心了吗?
在过往人生的将近三十年里,他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如果这个时候有上帝,他一定会好好忏悔反省自己过去做过的所有错事并祈求原谅。
这其中就包括他压根不记得自己曾经在牛津的草坪上撞到了她的事情。
人生如一场不可以悔棋的棋盘博弈,没有供给“本该如此”的反悔机会,但恰恰是这些“本该如此”造就了这么多痛彻心扉的意难平。
他回不到过去。
但如果能回去,他一定会狠狠抽自己一耳光,让自己好好看看清楚那个捏着他的学生卡跟着他一路跑进教室的人究竟是谁。
那是他后来心心念念惦记了快八年的女孩子啊,现在就这样了无生气地躺在他面前,还要承受为期一生的潜在风险。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在技术还没完全成熟甚至有的领域还没有被突破的时候,他还能怎么办呢。
这种莫大的无助和无奈牢牢束缚住了他,一下子让他掉进了情绪化的漩涡,然后他就这样罕见地被情绪牵着跑了。
等失控的情绪好不容易缓和下来,汪屿慢慢起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极尽虔诚,又带着满腔的悲哀和乞求。
“宝宝,我求求你,快点从睡梦中醒过来好不好?和我聊聊天吧,或者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可以,我好想看到你的眼睛,我也好久没看到你笑了。”
郁芃冉自然没有任何回应,此时回答他的只有病床边的仪器发出的规律嘀嘀声。
医生说她的大脑好像给身体的其余部分都传递了“好好休息一下吧”的指令,然后连大脑本身也进入了短暂的休眠状态,所以才会像这样久久地沉眠。
汪屿只能等,他觉得自己也像在赌。
赌她能平安无事地苏醒,赌她不会再次忘记。
他闭了闭眼,把那些负面情绪都压下去,简单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重新振作起来,起身去随手拿了架子上的一本书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