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253)
像这样的热点确实难抓,所以只要有人证明这个方案可行,后续就会有人陆续模仿跟风。
郁芃冉不想把这个活动变成带有目的的盈利行为,所以至今还未决定是否要做下一期。
她在工作问题上向来清醒,所以在产生这样的明确认知之后,她的情绪更加差劲。
因为不想让汪屿介入这样的事情,现有的绝大部分工作压力都是她独自承受,有时候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那有没有让你想不明白的事情想和我说说呢?”
郁芃冉沉默一阵,最后还是叹气:“我想一个人哭一会儿。”
像极了过去她刚到英国时那样,甚至说的话也一模一样。
医生点点头,全程默默地看着她,没有给她递纸也没有打断她说话,只是安静地聆听。
她此前在英国看医生的时候培养了一个小习惯,因为当时的医生是英籍法国人,她在叙述不开心的事情时不喜欢用母语,而是选择用英语或者法语,时间长了之后,她潜意识里认为这样能更让她顺畅地说完整件事,用母语反而要斟酌对方是否能听懂。
现在面前坐着的医生是听得懂英语的德国人,她也习惯用外语沟通。
等到她说完,医生才和她继续聊下去。
这次郁芃冉依旧在话题没结束的时候就睡着了,但睡眠质量还算好,医生收拾好东西就起身出去了,临走前还小心给她搭好了毯子。
汪洋也和医生聊了聊,跟她确认今天郁芃冉的情况之后,边道谢边把医生送到了家门口。
*
汪屿下班回家的时候,汪洋正好出门买菜去了,家里只有郁芃冉一个人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台上看书。
他先把外套放进衣帽间,这才卷了袖子过来陪她。
“今天伤口有没有难受?”
郁芃冉没接话,只是乖乖把手腕伸过去让他检查,而他也在她把手伸过来之前就托住了她的手腕,默契得像是排练过无数次。
“宝宝,等你好起来了,我带你去消疤,连着手臂上的伤疤一起消掉,这个痕迹不好看,我们把它弄掉吧。”
察觉她霎时落下泪来,汪屿怔愣半秒,旋即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带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这话的,宝贝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提了好不好?是不是哪里难受?晚上想吃点什么?”
而她只是摇头。
“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我回到当初的草坪,我们不小心撞在一起,那时我通过你的学生卡得知你的名字,然后我跟着你去了教室,但是那个时候你发现了我,还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准备告诉你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突然被黑色的手包围起来了......它们朝四面八方拉扯着我,好像要把我撕碎......汪屿,我们就停在这里好不好,谁都不要再前进了,我们就这样,好不好?我们就停在这里吧,我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了,我快喘不上气了汪屿......”
只是听她边说边停的叙述,汪屿就跟着心绞痛。
她又想起当初的事情了。
不仅仅是在牛津的偶遇,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痛苦过往,林林总总掺杂在一块,让她痛苦不堪。
他也从她的这些话中得到了一个清晰的认知:他确实是她的症结所在。
单单是回忆起那些让她难受的事情都会牵连着她头一回在校园里碰见他的经历,字字句句都证明他才是她如此痛苦煎熬的根源。
或许妈妈当初说的话确实不无道理,他应该给她充足的空间和自由。
可是他每天都在扪心自问到底能不能以及舍不舍得放手,答案呼之欲出。
他舍不得,打心底里不愿。
就算他因为她痛不欲生,也不想她走。
*
郁芃冉没能吃上晚饭,哭过之后困意袭来,干脆就这样睡着了。汪屿把她抱进了卧室,看她难得这样沉稳入睡,心尖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密集扎过。
晚饭后,汪洋带着儿子进了书房。
“小岛,医生跟我说,冉冉的情况有恶化的趋势。现在冉冉很抗拒药物,极大可能是因为过去她在吃药这件事上受到过伤害,你我应该都清楚这件事是什么。”
汪屿双手绞紧,似乎在忍耐什么。
“医生说,如果不靠药物治疗,光是像这样谈话的话,冉冉需要一个更好的治疗环境。她建议让冉冉换个环境,先是谈话,然后慢慢让她愿意接受药物治疗。”
再一眨眼,汪屿察觉虎口上多了两滴水珠。
他始终没有抬头看妈妈,始终在回避这个话题,但他很清楚自己逃不掉。
“小岛……”
“从她出院之后……不,从我抱着她踏上救护车开始,我就生活在莫大的恐惧中。我害怕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我害怕有一天醒来发现她又坐在水里,手就那样耷拉着,我害怕我来不及救她。医生告诉我未来的长期危害之后,我觉得天都塌了,不管怎样,不管怎么做,我最后都要失去她。可是我要怎么办呢?我还能怎么做呢?我想给她空间和自由,但是我不敢,我怕她一走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