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晃动,桂花随风香。
雍王府里虽然没挂红绸,但也能察觉到一丝喜气。下人们都在吃酒谈笑,主院附近都无人,只屋子里燃着烛火。
贺汀兰面无表情地坐在房间里,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雍王癖好特殊,她知道自己也许连今晚都活不过,但无妨,这世间本就无趣,活了十六年,她已经活够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风吹进来,激得她皮肤上起了一层颤栗。
贺汀兰闭紧了眼。
哒、哒、哒。
那人走到了她面前。
双手在袖中暗自抓紧,她脸上倒是露出一副无畏的神色来。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接着便有人笑了一声。
睫毛一颤,贺汀兰睁开了眼。
柳如意扯下脸上面纱,低下头来凑近她,指腹摩挲着她白嫩的脸蛋,眼里兴味盎然:“好妍丽的小娘子。”
贺汀兰愣住了。
她一手撑在架子床的梁上,一手抚着她的脸,身子往前俯,束高的长发便从肩上垂落,长眼星光闪烁,嘴角的弧度又英气又痞坏:“不如,叫我来疼你吧?”
弦月高悬,光透其背。贺汀兰呆滞地看着这个熟悉的人,眼里满满就涌上了泪。
“哎。”如意收回了手交叠在胸前,“讹我是不是?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喉间哽咽,贺汀兰骤然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如意茫然地接住她,就感觉到这小姑娘整个人都在颤抖。
就说么,在这样的境遇里,哪有真的无畏的人,只不过是咬牙硬撑罢了。
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贺汀兰的背:“行啦,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今日我也救你一回。”
贺汀兰救过柳如意,在她沉迷于贺泽佑、想把所有铺面的房契地契一起给他的时候,是她将她拦了下来。虽然当时骂得实在难听,但如意觉得,这小姑娘心眼不坏,可以说是贺家歹竹出了好笋。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在流泪,声音却还是沙哑冷静。
如意哼笑:“我说是路过你大抵也不会信,不如就出去再说。”
出去?
贺汀兰松开她,摇头:“我注定了只能死在这里。”
她是贺家的礼物,得用命来还贺家的养育之恩。
如意啧了一声。
大乾的小姑娘怎么都这么惨,被流言绑着,被家族绑着,生不由己,死也不由己。
“哪那么多废话。”她伸手,直接将贺汀兰打横抱了起来,塞进旁边的大红衣箱里,“先活着再论别的吧。”
贺汀兰瞳孔微缩,还没来得及说话,身上的妃红纱衣就被她取了去。
箱盖合上,她最后听见的话是:“你若发出半点声响,今日便是两条人命哦。我这么好看,你不会舍得我丧命的吧?”
第41章 何袭香
不,不行,今日的事与柳如意完全没有关系,她没道理牵扯进来的!
贺汀兰想打开盖子,奈何外面的锁扣被扣上了,她急得踹了一脚,却听得外头一声通传:“王爷到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吓得抱紧膝盖,不敢再动。
屋子里烛光盈盈,红纱帐里,佳人衣衫轻薄,端坐以侯。
雍王眼眸一亮,大步走进来:“久等了吧?也怪子晏,偏今日拉着我说个没完,叫我怠慢了这良辰美景。”
账里的人娇哼一声,语气软糯:“王爷不喜欢妾身便直言,怎么拿旁人来当借口。”
未料到小美人竟是这般的主动又风情,雍王大悦,哈哈笑着掀开纱帐:“怎么会是借口,我这就带你去见——”
话尾音吊高,迟迟没落下来。
雍王看着面前清丽的眉眼,捏着纱帐的手慢慢收紧,脸色也一点点苍白下去。
“袭香?”他喃喃,粗粝的手颤抖地碰了碰她的脸侧。
如意无辜地眨眼,就着烛光将最像何氏的侧脸转向他,笑得贝齿浅浅:“王爷在唤谁?”
何袭香,何袭香。
五十余岁的雍王生着一张娃娃脸,眼睛红起来依旧像一个少年人,他怔怔地望着她,身子软下去,跪在了床边的脚踏上。
如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以为他会怕得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却不料这人骤然伸手将她抱住,温热的泪水顺着她的脖颈流进肩窝。
“对不起,袭香,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的。”他哽咽着,像终于找到家的孩子,终于嚎啕出声,“你来见我了,我在做梦吗,你让我别醒好不好,我随你去,我这便随你去!”
哭声听着很伤心,但如意丝毫没动容。
她翻手拿出匕首,轻巧地递给他:“来吧。”
一个薄情寡义了二十年的男人,现在在这儿跟她唱什么情深大戏呢。
谁曾想雍王接过匕首,竟是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心口,动作之快,如意只来得及伸手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