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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君携(59)

作者:难得潇洒 阅读记录

顾硕之向前踏了一步,仿佛这一步里,又年轻了十岁般,目中现出光彩,“可是夕儿?”声音打着颤,蕴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极。

顾夕怔住。

“可是夕儿回来了?”顾硕之老泪纵横,已经搂住顾夕,一套说辞说得颇哽咽,“你娘亲为生下你,乃至殒命。你生下来身体赢弱,太医都说养不活,为父只好送你到宗山去,那里人杰地灵,最适合修身养气。后来铭则念你孤单,又赶到宗山一手将你带大的。父亲心中对你有愧,十多年来不敢相见。今次你来府上却不认为父,可是心有恨意?”

“啊?”顾夕如被大锤重击,脑中接收了太多信息,一时转不过弯。

他扶住哭得摇摇欲坠的老人,“您……您老人家病着,不要大喜大悲,伤身。”

“哎,哎。”老人喜极抚顾夕额头,“铭则说你纯善至孝,果然不假,你既心里挂念父亲,来府上岂有不认之理。”

顾夕脑中纷乱,疑惑道,“老大人,您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顾砚之喜泪还挂在脸上,眸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这少年并没有什么受宠若惊或是惊怒的表情,应该是个性格豁达,为人冷静的人。顾砚之垂下目光,心里暗自计较。

“先生并未同在下提及。”顾夕坦言心中所疑,“您手中可有先生相关的信件,赐在下一观,以解心中疑惑。”

顾硕之心中暗定,命管家常海把信件拿上来。

顾夕接过厚厚的一撂,从中间抽出一封。

“失礼了。”他冲顾硕之一揖,才把信打开,双手捧在手里。

顾硕之关注着顾夕的一举一动,进退有礼,举止有度,看来是在铭则身边长大的孩子,铭则也用心培养了。

信纸泛黄,是多年前的东西。先生那时的笔体与他所见,还是有些不同,略显生涩,显然还是孩子时书法不成熟。顾夕一目十行看下去,果然有先生谈及他的段落。顾夕读了一遍,眼中就溢出泪来。

“这些都是。”顾硕之示意他接着看。

顾夕摇头,把信双手奉还,“先生写给大人的手书,夕为解除心中疑惑,拆了一封,实属逾越,再不敢造次的。”

顾砚之点头。面前这孩子虽话中有礼,却也极聪明。他从中任抽一封,便也是侧面验了其他信的真伪。不过百密一疏,他定未料到手中这一厚撂信,除了信封不同,里面的内容全是一样的。

这也是顾砚之兵行险着的无奈之举。

女皇陛下今天只向他透了个底,他回来后,需要派人去查证,还要做准备,铭则出外十年,没有一封手书寄回来,他拿出铭则早年离家前的习作,命人找到十余个年龄相仿的学童,临出了这封信。因着临书的人不同,所以每封信笔迹其实都略有不同,顾夕只要再拆开一封便可断真伪。可这孩子太过赤诚,对顾铭则的父亲根本没什么防备。

顾夕看过信,垂着眸子,久久没有声音。

顾砚之也不催他,招呼他坐下。一杯香茗亲自斟给顾夕。顾夕只闻蕴起的茶香,便知是自己亲手制的茶味,亲自带来公主府给先生的。他端着一杯茶,泪大滴滴落在盏里。

半晌,顾夕终于抬目,“老大人有何打算?”

顾砚之眉头一动,试探道,“铭儿已去,采薇也不知所终,幸而还有夕儿,不至让为父孤老……”

顾夕垂目道,“大人,夕认为不妥。顾氏门弟清白,先生更是贵为中宫,身后名不该有污点。”

顾砚之讶然。他突然意识到筹备了半天,似乎算漏了这个孩子的为人。

顾夕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入大家族谱,从此平步轻云,而是首先想到了家族秘辛。既然是本家子弟,为何秘不示人,其中必有不为人道的隐秘,而这隐秘只能是他这个为人父做下的,或许是对某个女子的始乱终弃。大家族常有这样的事。顾夕虽久居山上,却也明白这些人情世故。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让顾家的家事成为世人的谈资,污了先生的身后名。

顾砚之重新审视面前的孩子,心里隐隐明白,新帝之所以处心积虑的真正原因。这孩子如此难得,铭则育之成才,定是呕尽了心血。女皇不肯放手,他又怎能轻易放手呢?

想至此,顾砚之探手拉住顾夕的手。少年的手掌温暖干燥,握之让人安心。顾砚之愣了会神,眼中全湿了。他抬起头,眸中全是慈爱的泪,“孩子,若不委屈,便做旁枝血脉,过继到我膝下,从此称父亲,你可愿意?”

顾夕缓缓摇头道,“其实夕并未曾打算久留,大人现下病着,又心绪沉郁,夕可留下一段时间,待大人恢复,夕便告退。隔年累月,总会回来看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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