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君携(287)
祁峰脱出大臣们的包围,急向偏殿赶去。
刚进门,就听殿门口有人报陛下驾到。祁峰转身又迎出去,赵熙已经顶头进来了。
祁峰猝不及防,忙后退两步撩衣跪下,赵熙已经走到眼前。
一身龙纹朝服,明黄金丝蟠龙威严,暗红色的袍角散发着无声的压力。这样的赵熙,浑身都裹挟着凌厉。
“参见陛下。”祁峰低声,深叩下去。
殿内肃静。
祁峰等了好一会儿,听见头顶赵熙明显压着怒意的声音,“夕儿,人在哪里?”
祁峰心头一紧,“臣侍已经着人在宫中搜查了。”
头顶又没了声音,祁峰垂着目光,直觉着脊被已经被赵熙犹如实质的目光刺透。
“别再让朕问第二遍。”赵熙的声音更近了些。
祁峰按在地上的手指倏地收紧。熟悉的怒意,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他明白,这一次,真的触了赵熙的逆鳞。
赵熙微哈下腰,逼近祁峰,“夕儿向你提出过要离宫,你曾说离宫可以,但要随你回燕祁王庭。”当日兄弟谈心,赵熙并未在旁边,这句话却说得确定,不是问句。对于她的手眼清明,祁峰并不吃惊,“臣侍说过这样的话,不过……”
“你是不是私自渡他出宫了?还是为了兵符的事?”赵熙打断他。
祁峰震了一下,霍地抬目,赵熙的眸光里烧着怒火,却是口不择言的冲动了。这样的赵熙,既焦躁又危险。
祁峰坚定地挺直腰背,朗声,“陛下,臣侍下面要说的话,从前就同陛下讲过,今天再讲一回。兵符是燕祁的,即使夕儿交出来,也不会献与华国。若夕儿记不得,无法交出来,臣侍也不会在意。出王命,我一样可以调动兵力,虽然不合祖法规矩,但现今的燕祁,已经无人敢对臣侍说半个不字了。”
祁峰还从没有这样同赵熙讲话的时候,硬气又干脆。只是话音里眸光中,挟着焦灼的火苗,让他气息不平。
一句话顶回去,两人对望半晌,都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
真是关心则乱。
赵熙颓然坐下,叹息。
祁峰停了一会儿,待她平静下来,膝行两步,至赵熙面前,缓缓抬手,试探着握住赵熙冰冷的手指。
赵熙看着自己的手被一片温暖包裹着,一下子松了劲,垂下目光,眼眶全红了。
祁峰疼惜地揽住她。赵熙僵了一会儿,便伏在祁峰怀中,浑身都在轻颤。自来坚定强悍的华国女主,卸下已经千疮百孔的外壳,终露出她脆弱的一面。
苦。这些年的苦。求而能得,求而不得,细品全是苦。
祁峰揽着她,感受到泪水湿了他的肩。
纵使手握天下,却难觅一寸心安,漏出空洞的心,用什么能填满?
那操纵着命运的大手,谁又翻得出去?
-
刑讯。
顾夕两腿绷直,被按在刑凳上。
兵士们在他身后左右站定,一替一换,挟风的板子就落下来。
顾夕记不得自己受过这个,也不会挨板子。几板子下来,冷汗就下来了。
他死咬住唇,轻轻缩紧肩。身后板子一替一换,没有容空喘口气的机会,打了十几板子,顾夕就岔气了。他把整个脸都埋在两臂里,胸口又憋得难受,一口气提了一半,就提不起来。滴滴答答的冷汗把地面都湿了一片儿。
臀上被板子挨着拍了一遍,全肿了。左右两块板子一块往大腿上移,一块往背上移。顾夕两截挨打,不仅皮肉疼,更震得心脉乱颤。顾夕丹田的真气儿随着一下下的板子,震得四散到筋脉里。真气儿不受控制四下乱蹿,冲得七经八脉一齐扭着劲地疼。
“啊……”这分筋错骨的牵痛,整个内脏仿佛都被真气撞得错了位。他惨烈地叫出声,昏迷过去。
“四十了。”兵士又冲着昏过去的顾夕追了几杖,停下。
林泽示意板子撤下。兜头泼下几桶冰水。顾夕又惨烈地醒过来。他侧过头,抖着手擦去嘴角腥红的血渍,一口血又喷了出来。
丹田里又空又痛,全身都有真气在乱撞。顾夕呛出几口血,也没有止住的趋势。
林泽皱眉,“顾夕,你受过内伤,再挨板子,人就毁了。”
顾夕疼得眼前都迷蒙了,迟缓地抬目看他。
“兵符在哪里?”林泽的声音仿佛很遥远,又似乎就在耳边。
顾夕想得头疼,什么也没想明白,他抬手想揉揉额角,半空中手就被两个兵士捉住,将他从刑凳上扯下来。顾夕身上疼,抬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手腕便被扭住。哗啦一声,一副冰冷的木枷子套在他指间。顾夕一怔,目光跟过来,看见卡在手指间的木枷子,两指粗的竹木条子,用细麻绳串成一串,一个隔着一个地夹在他手指头间。顾夕动了动手指,粗糙的枷子已经把手指磨出了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