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君携(240)
祁峰犹豫了一下,顾夕不吃不喝以死抗争要离开,这话他可不能说给赵熙听,“顾……顾兄长正为此事赶来的,或许可救夕儿。”
顾?赵熙缓缓坐直,替顾夕掖好被子,又将泪缓缓拭净。她转目,看向一直安静站在床尾的那个男子。说来也是奇怪,那个牵着她心续二十年的男子,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她却没有了那撕心的痛意,或者滔天的怒气。想一个人太久,恨一个人太深,或许心就麻木?赵熙沉静地望着眼前人,冷冷哼道,“喔,是真人还又是替身?”
一句话让顾铭则心里一颤。他缓缓抬目。
经年之后,庙会一别,赵熙在如此近的距离看清了这男子的脸。这是一张她熟悉又陌生的脸。祁峰肖似他,顾夕与他的气质又超然相合。也许这两人合在一起,才是顾铭则本人。
赵熙紧紧簇眉,冷然发问,“朕的问话,没听见?你……是谁?”
“陛下……”祁峰在一边插嘴。赵熙微抬手。祁峰不能再言,抿紧唇,担忧地看着顾铭则。
“夕儿伤重,却不至于活不成。”顾铭则微微皱眉道,“夕儿只是心中有结,只要……”
赵熙忽然抬手,周身的压力,让气氛凝滞。顾铭则微微抿唇,很多年未感受过这样的压迫。
“是真的顾铭则来了?”赵熙微微挑眉,“你来说,朕这回猜错了还是对了?
顾铭则连带着祁峰都是呼吸一顿。
顾铭则无法再避,他抬起头,目光便被赵熙牢牢地摄他,压力又沉又重。那个软软的甜甜的小姑娘,已经成长为带爪的真龙的事实,在线报上看着和亲身面对,真是完全不同的感受。顾铭则在她幽深的眸中,分明看到了,她俯瞰着的世界中,也包括他自己。
“是。”顾铭则低声。他心中却愈加清晰,这一个是字,便是他自陷的开端了,可他却避无可避。
果然,赵熙挑眉,“是?”
顾铭则苦笑,顾铭则是金典册追封的中宫,他不该自承。可他能怎么说?不是?
“不是?”赵熙仿佛会读心,又问。
顾铭则咬牙。
赵熙微微点头,这位顾大郎君,果然是比祁峰还倔强,比顾夕还不羁,性子也就罢了,关键是心气儿。这位从小就才名远播,聪明又有手段,一路走到现在,始终以俯瞰的角度,肆意摆弄别人的人生,没尝过失利。
能让他低头的,唯有时间的洗礼,经历磨难后的成长,她终于有能力可以与他正面交锋。不是帝王身份,仅就两个不服输的人而言,赵熙觉得,原来的那个很能耐很伟大的哥哥,有一天她也有能力将他困在掌心里。
赵熙想得透彻,唇边微微噙上冷然笑意,“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分别?”
顾铭则微微闭上眼睛,赵熙这话说得通透,他是不是顾铭则,对她已经没有有什么分别。
“你说夕儿可救?”赵熙不再纠着这个死结,转而问顾夕的病情。
明明是转了话题,可是顾铭则仍是十分被动,他低声道,“可以。”
赵熙看着他,皱眉,“近前。”
顾铭则滞了一下,虽然能洞悉赵熙的意思,但却无法消弥,他苦笑了一下,走过来,站到赵熙面前。
赵熙轻轻挑眉,指指身前。
顾铭则垂着目不,撩衣跪在她膝前。赵熙注意地看着顾铭则,人虽然跪下了,肩背笔直如松,果然通透又聪明,她怎么想的,要做什么,他都能跟得上,想得明白。不过赵熙并没有挫败的自怨自艾的感觉,自信又强势,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当初的女孩。
“是夕儿主动散尽功力,有准备而为之,护住了心脉无虞,不会伤重而死。”顾铭则条理晰地解说,“昔时,万山手下有不少剑奴,多是带艺上山,于宗山功夫,没有进益。我曾助过他。先打散剑奴本门功法,等散功后,再转修宗山心法。”
“重修内息?”赵熙惊讶,“经脉大损,还能再修内功?”
顾铭则点头,“多数不可能,或死或残。过程虽然痛苦,伴着危险,但若以利益诱之,以未来许之,总有一条能动得了这些剑奴的心,只要他们本身配合,积极救生,散功后,十停有三四停能够活下来,转而修习宗山,也会有小成。”
顾铭则侧目看了看祁峰,“当初峰儿也是带艺上山,燕山功法与宗山格格不入,万山有了剑奴们成功的例子,便也想给峰儿散功。”
“那为何最终阿峰还是承袭了燕山呢?”赵熙皱眉。
顾铭则看向顾夕,滞了一会儿,低声道,“散功毕竟有危险,他们的母亲和万山达成协议,用夕儿换回峰儿的平安。夕儿长大后需投在万山座下,习宗山心法,任万山打磨。若成器,便入剑阁,若资质平平,便为剑奴,供他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