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 在一次追击犯罪嫌疑人的行动中, 老方摔进了无良建筑工地忘了填的大坑里, 胳膊和腿脚功能都受了些影响, 从此不再出外勤，只在分局里干些简单的文职工作，比如今天这样, 监考。

见武则天调成了八倍速, 老方默默地摇了摇头, 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语重心长地提醒她：“大姐, 你这样高速播放, 不容易找到目标的。你瞧啊, 这八倍速下每个人都走得飞快, 骑电瓶车的骑手更是像飞一样, 人眼是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接受这么多信息的。”

武则天淡淡一笑, 对治安队员道：“谢谢提醒。”

老方忽然觉得，面前这人虽然上了年纪，却人美气质佳，年轻时候一定也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了。于是，他又忍不住多了句嘴提醒道：“大姐，我听说你眼神很好，别的治安队员怎么都发现不了的红外探头，你一个晚上就找到了十几个。但是凭借我当治安部队员十来年的经验，排查监控这种事，我们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来，一帧一帧去看，急不得的。我们最有经验的老队员，做起逐帧排查视频的工作，最多也就用到两倍速。哦，对了，你也别担心浪费我的时间，今天我们分局事情不多，我闲着也是喝茶看报纸……”

说到这儿，高速播放的监控视频已经放到了四十分钟处。聚精会神盯着屏幕的武则天两眼忽然一亮，摁下了暂停键，将播放速度恢复正常速度，又倒带了半分钟的时间。

“在这儿吧！”武则天打断了话痨的老方，用手指着屏幕上一个正从人行道上走过的穿着绿色大衣的女性身影。

老方连忙放下手里的茶缸，凑到屏幕前。武则天又把进度条拖到了绿大衣刚出现时的地方，重新播放。在正常播放速度之下，绿大衣女人在这个监控探头的画面中只出现了二十几秒，这就意味着在八倍速下，她顶多出现了三秒。

在三个小时的视频中找一个出现二十几秒的人，和在八倍速二十多分钟的视频中找一个出现了三秒的人，难度完全不一样。正常速度下，越往后看，排查视频的人越容易疲倦，更可能错过视频后半段一些重要信息；八倍速下总时间虽然短，可单位时间内人脑需要接受并处理的信息迅速增加。

“姐，厉害了！”老方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盯着武则天，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咳咳，第二关测试更难，愿意试试不？”

武则天点了点头。第二关同样是看监控，这次的总时间没那么长，只有半小时的内容，但目标更难定位——一辆黑色的岛国托油塔牌小轿车，车牌号是“昌C L90F5”。

老方觉得，这下武大姐应该不能用八倍速播放了。一个绿衣女子可以勉强在高速播放情况下找到，只要看到一团绿色走过就停下确认即可；但车牌号则得慢速播放，毕竟车速和人步行的速度完全不能比，有时候他们这些有经验的队员看高速公路监控时，不仅要慢放，还会频繁地暂停视频，来确认某辆颜色型号相符的车是否是目标车辆。

这次老方的判断从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因为武则天的确没开八倍速了。

……但她调的是四倍速。

“大姐，我知道你厉害，可这样……”老方又开始苦口婆心，“这样别说车牌号了，怕是连车辆型号都分不清吧。黑色小车那么多，高速行驶之下实在有点难啊。”

“还好啊，我分得清型号。你瞧，刚过去的这辆小黑车应该是铁塔国那叫什么冰铁龙的牌子，这辆黑车应该是岛国宏达牌的……”武则天在二楼图书馆读过一本汽车发展史的书，对这些国外品牌有一定了解。

老方终于认识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在他看来，四倍速下的高速公路上就是一团一团色块在飞速移动，他只能勉强分清每个色块的颜色，甚至会混淆黑色和藏青色这些在阳光照耀下相近的颜色。

可这位武大姐呢，居然连汽车品牌都能一眼看出来！

“咦，这辆黑车是个托油塔！”武则天的一声惊叫，让老方短暂地从受挫感中逃离出来，“让我暂停一下……啊，这辆车的车牌不是昌C，过。”

老方看到，武则天貌似悠闲地坐在屏幕前，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飞驶而过的车辆，遇到黑色托油塔时便暂停几秒看车牌号。

第五辆黑色托油塔就是昌C L90F5，这辆车的驾驶员是个惯于在人流密集的景点掏游客口袋的扒手，去年底被泉洞市治安部抓获。

武则天找到这辆车时，时间才过去了五分钟，而老方知道，这样一段视频若是让自己看，没有一个小时是排查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