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尔(26)
独自一人,坐上飞往东川的飞机,再从东川坐火车去长沛。
只是越接近长沛,她就越不安,心里浮出大片的,对陶迆的愧疚。她感觉自己千里迢迢奔赴后妈所在的城市,是对去世的陶迆,最深的背叛。
想了想后,觉得还是要跟陶迆说清楚的。于是掏出手机。
【妈妈,今天我要和薛宴去薛望山新夫人家吃饭。为了不去吃这顿饭,我把自己搞出了一点问题,在医院呆了半个月,没想到出院后还是得去。但是妈妈,我永远不会背叛你,虽然我人坐在餐桌上,但她家桌上的东西,我一口都不会吃。】
【薛宴要是动筷子,我就拧他的大腿肉。】
两条短信给永远也无法回复的号码发出去,抬头望一眼窗外景色的空档,突然听到车厢后排响起了两声短信提示音。
她愣了一下,捏起遮光的墨镜片,缓缓转头。很快寻找到手机的主人——
后排与她隔着过道的,看着十七八岁的男生。
他举着手机打量其中的内容,后脑勺抵在不太舒服的火车座椅上,扬起一截雪白的脖颈。七月灼烈的日光穿过车窗落在此处,不多会儿就把在他脖子上烫出一片烟粉。
手机上的内容似是很有趣,他的唇角被愉悦的情绪带动,挑起散漫却好看的弧度。拇指在漫漫光线中轻快地动了几下,不像在回复消息,倒像是在拨弄乐器。
她当然知道自己刚才发出的短信不可能是男生收到的短信,但目光就是从他那儿收不回来了。
除了陶迆以外,她很少见到长得这么白的人。皮肤白到近乎透明,连指骨下的毛细血管都能看清,遑论脖颈上鲜明的筋脉。
甚至因为太白而略显娇嫩,不过打个哈欠而已,眸中雾气就扩散至细长的眼尾,把此处的皮肤刺激成水洇洇的红色。
火车到站前的提醒响起。
男生便不再打字,慢腾腾地把手机收进裤子口袋。
脸前没了手和手机的遮挡,陶白把他的样子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是放在熙攘人群中,一眼就能被牵动和吸引的好看。
身形是清减而单薄的,手臂上却有流畅的肌肉线条;眼尾是上挑的、柔媚的,但整个脸庞是素白的、清透的——
他整个人处在一种奇异的平衡中,再硬一些就显得冷峻,再美一些就显得柔软。
就是这种平衡的好看,让人如此想念。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明明他的五官和陶迆完全不同,但他整个人慵懒又灵动、妩媚又清澈的特点,跟陶迆是那么那么地像。某一瞬间,她都忍不住想从行李箱中拿出陶迆的照片,跟面前这人比对一番。
大概是真的毫不避讳、全神贯注在看,以至于男生觉察到她的目光,起身走到她身边了她才回过神来。
她赶紧合上墨镜镜片,扬起脑袋,略心虚地望着眼前一米八多的男生。
他也低头看她,眉梢轻挑着,语气中客气偏少,不耐偏多:“你刚才在看我?有事儿?”
第14章 赖上
她迅速思考怎么回答才能显得自己比较正常。最后指了指头顶的行李:“我一个人坐火车到这儿,行李拿不下来,你帮我取下来行吗?”
男生左右看了一圈,确实没发现她周围的大人,随口怼了句:“满12岁了吗,怎么一个人坐火车?”
但也没拒绝,抬起胳膊。因为个子高,手掌轻松地搭行李架上:“哪个是你的?”
她站起来,指了指:“那个白色的小箱子。”
趁他拿行李的空档,她又捏了捏墨镜后的橡胶耳托,确认它不会掉下来,让他看到她肿得发亮的眼皮。
没等她说谢谢,男生已经取下行李,放在她身旁就往车门去了。
她推着小箱子,慢吞吞地往前移动,迟疑着要不要问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她有点不太像错过,这个跟陶迆很像的人。
这般纠结着,就见走到车厢门的男生,想到什么后又折回来。
把她的行李接过去:“还是送你出站吧,”似乎怕被当成坏人,所以解释了句,“长沛的出站口没扶梯,只有很长的台阶。这小箱子还挺沉的,你可能拎不动。”
太好了。求什么来什么。
她欢快又轻盈地跟上,熟悉感让她主动亲近,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你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现在也放暑假?你家在东川还是长沛?”
男生并没回答这些问题,只是望她一眼,凉声吐槽:“现在的小孩儿话都这么多?”
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嫌她话多。
她努力控制住脾气,才没有浑身带刺地反驳回去。
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下了车,但在奇长无比的出站楼梯前还是没忍住,顶着酸胀的眼皮仰头,提醒他:“我这箱子的滑轮特别结实,你不用提着,可以拖着它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