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归+番外(85)
那束光带来十分熟悉的感觉,直到它停在眼前,身体被人拽动,非道略微睁开眼,才看清那人的脸。
那人着急地拧紧了眉头,奋力地往上游动,时不时侧首看自己一眼。
折礼拉着非道,费力地将他带到水面,拖上了岸。
他喘着粗气伸手向非道的脖颈探去,好在还有心跳,呼吸也还算平稳。
折礼心里一松,任由精疲力尽的身体随意躺倒在地,待喘足了气,他伸手摇了摇非道:“师傅?醒醒!”
非道没什么反应,折礼有些担心,连忙翻身而起:“怎么还是不醒?莫非须得渡上两口气?”
非道感受到折礼的双手就撑在自己耳畔,他湿漉漉的发丝轻轻扫在自己脖间,正在折礼蓄力之时,非道缓缓抬眸。
那双清明的眸平静万分,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湖,将折礼引入其中,那如镜般的湖面之上,投上了他的影子。
影子像一块石头,湖面微微起了波澜,风轻柔地游走在耳畔,除却风声,似还有鼓声。
嗵…嗵…嗵…
密集的鼓声叫人摸不着头脑,藏身黑暗之中的他本来怡然自得,却仿佛是那鼓声撞破了天光,自漆黑中泄露的一缕阳光,令他倍觉慌张。
他一面不受控制地朝那阳光追逐而去,一面害怕那片光明即将让他无所遁形,这又使得他胆怯起来。
既期待,又胆怯。
折礼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起身用力拍打衣袍上沾染的尘土与落叶。
非道支起一条腿,毫不费力地坐起身来。
折礼拧紧了眉头,费解地问道:“师傅你可算是醒了,你怎的还溺水了呢……”他一面从衣服里拧出来水,一面觑着非道的反应。
非道没什么反应,起身之后只是迷茫地注视着眼前平静的水面,眉头越锁越深。
“你为何在此处?”非道问。
心中的古怪逐渐散去,心跳也恢复正常,折礼才注意到四面的环境,他诧异地蹲到面前的石碑前,有些茫然地回头:“啊?”
伸手拂开掩盖石碑的落叶,他陡然一惊,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迟疑着望向非道:“师……师傅……这是……这是你的……墓碑……?”
折礼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又看向身前的石碑。
非道慢慢地站起来,二人对视,非道的目光略显漠然,顷刻间,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远,折礼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非道,猛然注意到身边还有无数的石碑。
他举目四望,神色愈加不可思议。
“你不应在此处。”
耳畔传来非道的低语,折礼眨眼的瞬间,似乎被一股强大到难以形容的推力推了出去。
就在那一瞬间,身处大雄宝殿的二人,醒了过来。
非道几乎是醒的那一刻,撑开了结界,护住了身侧的折礼。
折礼扶着大殿冰冷而坚硬的地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怪异的梦,他抬头看向非道:“师傅……”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非道起身,拽了折礼便离开了大雄宝殿。
二人回到精舍,却见朦胧的夜色中,一个模糊的漆黑鬼影,在精舍外徘徊。
折礼拦住非道,摆好架势便攻了上去,却被非道拽住了后脖领子,夜色中传来一声苍老的惊呼,非道将折礼放下,借着月色,才看清是那日在大雄宝殿争吵的老头。
精舍又亮起了灯,折礼递上茶水,干瘦的老头惊魂未定地坐在榻沿。
“刘老伯,这么晚了,你怎么在此处闲逛啊?”折礼出声问道。
老刘头放下那杯茶:“我听闻我的儿子,便是死在这面的精舍,才想过来看看……”
“刘公子是怎么死的?”非道出声问。
老刘头抬头看了他一眼,污浊的眼又湿润起来,他一生为农,早年丧偶,唯留下这么个儿子。满是皲裂的粗糙大手伸到脸上,老刘头抹了把眼泪。
“我儿子自小爱读书,为人是孤僻了点,但他一向是个孝顺善良的孩子,今年十八,本已请了村头的王大婶说了媒。”
“他自小没了娘,只爱读书,我一个种地的,别的不能给他,书还买得起,日子也就这么过着。”
“可老陷在书里,也不是个事儿,他年纪不小,终身大事不说,也得谋个营生。就这么的,这半年我和他吵了几回,他就越发把自己往书里藏,让我十分生气。”
“重阳的时候,我上山拜佛,知道圣泉寺也求姻缘,就拉着他上来,别的不求,他能出来走走,晒晒太阳,也比埋在书里强。”
“他陪我上了山,我去礼佛,他便四处闲逛,那日我下山,他突然说想在山上住一晚,我没在意,便随了他。第二日他下山之后,突然变得异常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