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做梦(51)
但是他反悔了——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仅仅,就为了帮那个对他一点都不好的家,接手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
杜窈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得到这样的消息时,是什么心情。
只记得被捉回家,父亲请了家法。
棍子一下,一下打在她身上。但是很奇怪,向来怕痛的杜窈不觉得疼。
天旋地转,脑袋撞在地板的时候,她还在想,到底哪里出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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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程建南出卧室,也到了开宴的时间。
请来寿宴的也仅仅八九个人,大部分是程建南的旧友,只有杜窈几个小辈。
一张圆桌。
杜窈坐在程建南的右手边。程京闻来迟一点,在她边上拉开了一张椅子。
“你哭了?”他问。
杜窈有些慌乱,“没有。”
“睫毛膏晕了。”
杜窈立刻打开粉饼去看。
原来眼尾沾了一点黑色的纤维碎屑。拿粉扑轻轻蹭掉,才转头对程京闻解释:“这个睫毛膏质量不好。”
他应了一声。
寿宴的菜色很家常。
杜窈中午没怎么吃,这会饿极了。没听桌上的人在聊什么,只顾低头对付小炒黄牛肉与醋熘白菜。途中几次碰杯,都是程京闻拿筷子敲碗提醒,她才抬头。
“正时中午不管饭?”他终于问。
杜窈摇了摇头,“食堂不好吃。”
得,还很挑剔。程京闻:“吃饱了?”
杜窈点一下头。
“行,”他说,“贺知宴说让你去陪小朋友玩一会。”
“什么?”
杜窈疑惑地抬起脑袋,就看见贺知宴隔一个位置,正朝她双手合十。
“他自己怎么不去。”杜窈嘀咕。
程京闻说:“可能觉得你和人家没有代沟。”
“是嘛,”杜窈有点得意,鼻尖翘起来,“但她是刚成年的小朋友哎。”
她讲这话时,眉不自主往上抬。
乌亮的杏眼也睁大,蓄满了少女一点得意与笑,像满厅室的光都聚在她眼里。
莹润的唇稍稍噘起。
或许是菜吃咸了,杜窈的舌尖轻轻舔了舔下唇。
程京闻嗓子又痒了起来。
举起杯子,冰凉的酒液一饮而尽,反倒叫他心里更燥。
杜窈再说了几句话,起身离席。
站起来的时候,粉色的裙边碰上程京闻手腕,很轻的磨蹭。
心上便也像被什么轻蹭了一下。
程京闻握在酒杯的手顿时紧了紧,目光沉下去,在思量的表现。
顷刻,又松开。
今天可以加快一点进度。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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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窈在后院找到了原莺。
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很纯的长相。丁香紫的连衣裙,衬得人又乖又静。
正坐在秋千上,慢慢地晃。
见到她,抿嘴笑一笑:“你好。”
“贺知宴让我来陪你玩。”她坐到秋千的另一边,跟原莺一起晃。
“……他又把我当小孩子。”
杜窈安慰她,“至少蛮宠你的。”
“你结婚了吗?”
杜窈一愣:“没有。”
原莺很愁苦,“可我十八岁就已经跟一个人订终生了——我甚至还没谈过恋爱。你谈过吗?”
这话,不由要杜窈想到以前的自己。对她亲昵一点,点了点头。
原莺好奇:“谈恋爱一般做什么?”
杜窈思索片刻。故作高深地暗示:“你还小,不适合知道。”
原莺:“我懂了。”
杜窈眨一下眼睛,两个人笑起来。
姑娘间的小玩笑让原莺对她亲近了不少,问题也大胆些:“你和程先生是情侣吗?”
“不是。”
“他吃饭的时候一直看你哎。”
“装给爷爷看的——嘘,你可不要说出去。”
“可是,”原莺疑惑地抬头,“我听他和宴哥说,你们结婚的时候会给他发请柬。”
杜窈噎了一下。
又大概明白缘由——无非是从前对贺知宴介怀得要命,即便是分手了,在他过去的假想敌前也不要落下风。
她轻轻嘁声,“幼稚,别当真。”
与原莺在院子里再待一会,看见贺知宴走出屋子过来,便识趣地跳下了秋千。
“人散的差不多了,”他说,“程京闻在前院等你——但是有些喝多了,你看着点。”
杜窈点了点头,去前院找他。
揿亮廊下的壁灯。
程京闻正懒散地躺在院里的藤椅上,两腿交叠,指尖夹了一根烟。
应该是听见她来,略偏下头。
“来了,”程京闻站起身,“今天在客房对付一晚吧,我开不了车。”
杜窈:“我找个代驾吧。”
“……车坏了。”他缄默片刻,“我走不了。”
杜窈困惑地眨了下眼。
去扯他的衣袖,“不是千杯不倒——”